&ldo;思枫同志……&rdo;
思枫关了门转身,她有些惊慌:&ldo;别拿这个词开玩笑。&rdo;
&ldo;我像在开玩笑吗,思枫同志?&rdo;
&ldo;反正别这么叫,别说出来。&rdo;
&ldo;十一年前我以为会满天飘红旗,见人都叫同志,现在这个词快不会说了,&rdo;欧阳苦笑,&ldo;因为我已经三年没见过可以叫做同志的人,除了你,但你不让叫。可我叫你什么呢?妻子同志?不对呀,我没结过婚,我看你也一样,你是为了掩护我才走到这个屋里来的。你和没见过面的那些同志把我照顾得很好,可我不需要照顾!&rdo;
&ldo;你需要的。&rdo;思枫不是在说服,那纯是小夫妻间的执拗。
但欧阳显然不这么想:&ldo;我都不知道自个儿死多少次了,我早该死了,这样的人用不着照顾。&rdo;
&ldo;沽宁党组织领导的决定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专职搜捕你的特务现在至少有一打。&rdo;
&ldo;要说的就是这个!我现在再提第一百次,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你们的组织领导,不是您,是你们叫老唐的那个,本地唯一可以给我下达指令的人。&rdo;
&ldo;他的指令是要你好好将养身体。&rdo;
&ldo;这不是指令,指令就是任务!&rdo;
&ldo;沽宁一向风平浪静,我们也不能冒失去一位老同志的风险……&rdo;
&ldo;二十九岁的老同志被勒令退休了吗?现在日本人占了南京,国共都再次合作了!二十九岁的老同志倒要南山终老了?&rdo;欧阳挥舞着昨晚扔在床边的报纸,那上边通版都是北边正炽的中日战事。他像是个不讲理的臭脾气丈夫。
思枫依旧好脾气:&ldo;我知道这种时候你不愿意待着,谁都不愿意。可那上边没写的是,尽管国共再度合作,对你的通缉没有撤销反而加紧了。&rdo;
&ldo;我已经被通缉十一年了!被关在这盒子里也三年多了!再跟这儿扮这夫妻、扮这教书匠,我就快升副校长了!&rdo;
思枫俏皮地笑了笑:&ldo;这说明你潜伏得很成功。&rdo;
欧阳恼火地捶着自己的头。
&ldo;总之老唐的指令是尽一切可能提供掩护,绝不能让你落到特务手里。&rdo;思枫有意结束这场谈话。
&ldo;没有他的掩护我也活下来了!&rdo;
&ldo;我会转告他的。&rdo;思枫转身开门,离开。
&ldo;就这么跟他说。我‐‐欧阳山川还活着!&rdo;门已经关上了,欧阳的话是对着门板嚷出来的。他狠狠倒在床上,今天的暴躁一小部分源自无所作为,一大部分倒源自头痛。
欧阳穿过操场去教室,他把锋芒都藏在旧长衫和佝偻的腰背之下。路上都是学生,欧阳的头低垂了下去。这是一所女中,也是让他这男性青年不自在的原因。各种女声在周围问候,欧阳有口无心地应着,向他的课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