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唇压抑住一声惊呼。本命阵这东西我听师兄说过,他在他那盆灰扑扑的花盆边上布的就是本命阵,本命阵倘若被破了,阵主的性命也就没有了‐‐师兄当然用不着操心,天底下能破他本命阵的人还没出生呢!可是这鹿文惠‐‐
&ldo;你以为我不敢?&rdo;师姐眯眼。
鹿文惠的声音隔着云雾不疾不徐地传来,&ldo;在下不赌夫人不敢,在下赌夫人不忍。&rdo;
师姐沉默良久,轻轻一笑,&ldo;当初鹿白荻夸我潇洒,你夸我什么?&rdo;
&ldo;在下没有夸您。&rdo;
&ldo;那你说我什么?&rdo;
&ldo;在下说您&lso;任诞&rso;。&rdo;雾里的声音平淡如水。
师姐笑了笑,&ldo;你算是看清楚我了,至少比鹿白荻那家伙强,他从来猜不中我的心思,害我没日没夜地生气。&rdo;
&ldo;夫人确然&lso;不忍&rso;咯?&rdo;
&ldo;是,我不忍。&rdo;师姐长叹一声,点点头。&ldo;你把我算得很清楚,我不忍。当初在扶风郡灭金鹏,是你拼了命才救下我的。&rdo;
&ldo;在下也只是不忍荻月君伤心。&rdo;
&ldo;我晓得,&rdo;师姐声音带了点嘲讽,&ldo;你是他的忠狗嘛!救我也是救他,我那时候要是死了,鹿白荻非得殉情不可!&rdo;
雾里没有回答。
师姐自顾自道:&ldo;我的确不忍……你以前待我不坏,还救过我的性命……&rdo;
&ldo;夫人不如请回罢。&rdo;雾里又流水般传来声音,&ldo;在下不会让开的,在此僵持没有任何意义。&rdo;
&ldo;你多少年没见过我了?&rdo;师姐忽然问。
鹿文惠道:&ldo;自夫人下山,大约一百年了。&rdo;
&ldo;你这么有信心,我这一百年里没有变?&rdo;师姐说,&ldo;你像你主子,不过一百年,变得多厉害呀!他如今做的好事,搁一百年前,杀了我我也不相信是他。&rdo;
&ldo;荻月君没有变。&rdo;鹿文惠温和地说,&ldo;或许您现在不明白,但以后自然懂了。&rdo;
&ldo;他变了。&rdo;师姐沉声说,&ldo;我也变了‐‐我变得比他还要厉害。这一百年里,我多了一个很了不起的身份。&rdo;
师姐松开我的手,拎着刀冷酷无情地投身云雾,&ldo;我是嫩嫩的亲娘!你们把他从我身旁带走,别说是杀了你,就算是要我炼&lso;天地熔炉&rso;,我也一定要把他带回来!&rdo;
云海中传来铿锵的金戈之声。
一阵风雷激荡,霍然又一声轰鸣,我听到鹿文惠短促的&ldo;啊&rdo;了一声,然后万籁俱寂。
&ldo;我最后问你了,&rdo;师姐平静地说,&ldo;你要不要让开?&rdo;
云雾中无声无息。
我听到了挥刀声。
忽然间,狂风席卷而来,吹散了眼前云雾,我眼中骤然照进光芒万丈,不由得用手覆了眼,半晌后才从指fèng中望见,师姐的蔚然刃紧紧贴在鹿文惠的脖颈上,一动也不动。
但她没有看鹿文惠,也没有看我。她高高地抬起头,仰望着云峰上。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得峰顶一片桃林,蓊蓊郁郁绽裂开凝脂般的红霞,拳拳团团的粉嫩花朵托举着青白色的天。
&ldo;那里不是早就冰封了吗?&rdo;师姐茫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