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双天空色的眼睛,纯透,干净,如果没有那件事,也许一辈子不会蒙上乌云的阴影。
“你觉得你需要吗?”周锦程问他。
“他们需要。”容心愣了愣,默默低下头。
“他们是谁?”周锦程拧开一瓶水,借这个机会,凑近了观察他。
容心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周锦程:“周医生不知道?”
周锦程明白,他的答案将决定这次见面的走向:“虽然你今天来这里是你父母的安排,但我是你的治疗师。”他给了容心一个坦诚的笑容,放下水,慢慢退回去,“我关心的,只有你。”
容心的肩膀轻轻颤了颤:“可他们不这么想。”
“你觉得他们怎么想的?”
他有一种直觉,容心接下来要讲的话十分关键:“我不知道。”果然,容心的一只手盖住另一只揉搓,那是人在寻找慰藉的下意识表现,“可能……很失望吧。”
周锦程留给容心足够的时间,让他调整,然后才诱导着:“为什么要对你失望呢?”
他以为他所说的失望,是指他放弃了进入H大学医的理想,可是容心却说:“我……”他的嘴唇在哆嗦,又是长久的一段沉默,像落雨前的天阴,或者暴风将至的平静,终于,他抿着干涩的嘴唇,“应该是我。”
倾听,敏锐的观察,是每个心理医生所应具备的能力,但周锦程此刻却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蹲在容心身边:“容心,容心……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
毫无准备的,容心抬头,看向他。
他看到了什么?一双被痛苦、悔恨折磨,写满了悔恨的眼。
“是我的错。”泪水,瓶身上蔓延的裂纹一样,爬满容心苍白的脸。
他没有忘,那片自然风景区,空气里潮湿的土腥,暴雨前黑压压的天,气压沉得人透不上气,还有刀子……割开衣服,划破下腹的皮肤。
“我没能保护好她。”容心绝望地说。
“你觉得你没能保护她,所以你的父母对你失望了?”
容心用一个凄哀的笑容回应了周锦程,他很痛苦,甚至没有意识到,从他的表达中反映出来的情感,其实是他对自己的无法原谅。
这是容心第一次对他暴露内心的脆弱,他应该把握时机,打开他,深入他,让他把压抑的情绪全部倒出来,但周锦程却忽然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不是这样的!”他像个刚入行的新手一样,握住容心揪到发白的手,“容心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她而不是你,你的父母就会因此而快乐一点吗?你们是一样的,你和她,对你的父母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