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总是侥幸,易昕会好起来,会健健康康,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该拥有幸福,她那么美好善良。[四]然而上帝并非总是那样大爱无私,他做不到真正的公平公正,他经常忘记了真正需要祝福与庇佑的人。谁说神无所不能?他其实和人一样,经常会一不小心就错过一些事情,忘记一些事情,总是无意中带给别人悲伤。那个周日的下午易昕再一次晕倒了,因为白细胞增多的缘故,需要紧急输血,病房里顿时乱成一团,那个向来冷着一张脸的医生此时站出来,平静地告诉护士门现在该做什么,要准备些什么,终于稳住了大局。洛子初到的时候,她看见易妈妈站在墙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眼底没了力气,苍白的唇不停地抖动着。洛子初也愣在原地,她忽然感受到生命的喜怒无常,它是那样任性,以随时离开为威胁妄图得到加倍的珍惜。易昕一睡就是两天一夜,彭晏街到消息匆匆从学校赶过来,他看到易昕的时候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想到从那么小的时候便腻在一起的妹妹也许在某一天就要离开人世,突然间涨满胸口的难过让他无法忍受。好在易昕在输完血的六个小时之后终于醒过来。那时洛子初因为心语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说我不爱你,就像开始的时候一样,我们心照不宣,我们知晓彼此。我知道那天夜晚的流星,一直在你眼里,它没有被时间带走,真的。[一]随着深秋的到来,草地上堆起了一层层的黄叶枯枝,走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洛妈妈叹了一口气,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原本拎在手中的小包随着双手的动作放到膝盖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坐下吧。”洛子初蹙了蹙眉,不远处就是易昕病房的窗户,这会儿没人照看,不知道妈妈会说多久,她隐隐有些担心。“妈,你要跟我说什么。”妈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淡淡道:“你不是要知道我阻止你和季栩成在一起的理由吗?”洛子初也不做声,聚精会神地听着。原来季栩成并不是司机叔叔的儿子,而是爸爸年轻时的战友的儿子,那个人十几前因为走私贩毒被关进了监狱,当年也算得是一件大案子,几家很有影响力的报纸都同时报道了这条新闻。季爸爸入狱后,季栩成便被送到孤儿院,当年他只有两岁半。洛爸爸当兵的时候与季栩成的爸爸曾是患难与共的战友,在部队里相互扶持,感情很铁,离开部队后也一直保持联系,彼时季爸爸在其他的城市做生意,洛爸爸是个小小的公务员,虽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彼此互励共勉,却不料季爸爸竟然染指毒品生意,东窗事发之时,洛爸爸本打算领养季栩成,奈何这件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顶着风头把季栩成接来恐怕落人口实,只能暂时搁置。直到三年前。“那季爸爸现在呢?”洛子初有些紧张地问道。洛妈妈摇了摇头:“走私贩毒这么大的罪,你说呢?”“难道是……”“说起来,小成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他不可怜,一点儿也不可怜,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他,他还有洛子初!洛子初暗暗咬牙:“但是他爸爸是怎样的人,和我们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妈妈向洛子初瞪了一眼:“你爸爸当初为了名誉这东西隔了十几年才把小成从孤儿院接过来,你和小成交往的话,再往后想想,你们要是结婚呢?他的爸爸有案底,且不说有心之人会不会抓着把柄,若你爸爸想要扶持季栩成,这样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你难道都不会为你爸爸想想吗?如果有人知道他的女婿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你说那些报纸会怎么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会提起?”“有些事,就算掩埋再久也会被有心人挖出来,难保他们不会说你爸爸其实跟人同流合污,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那些媒体再难听的话也是写得出来的。”洛妈妈面不改色地说道。洛子初默不作声,她也知道那些乌鸦一般的八卦媒体总是有本事把人搞得臭名昭著。她的爸爸是阳川市的市长,代表了整个阳川市,容不得有半点儿流言蜚指。洛妈妈见洛子初不说话,知道她应该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我先回去了,你去看看易昕吧,你自己好好想想。”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洛子初坐在原地,目光落在脚旁的那一小块儿草地上,脑子里空荡荡的。忽然想起来易昕一个人在病房里,于是起身朝病房的窗户外看了一眼,便赶了过去。病房里,易昕已经醒了,季栩成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这个角度望过去,只看得到他精致的侧面。不知道说到什么话题,易昕忍不住笑起来。她的脸上是少女独有的矜持而又羞涩的笑容,她憔悴的样子也很好看,就像一朵被大雨淋过的花儿,楚楚可怜地沾着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