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新的声音颤抖:“我这才知道,我爸平时每天都在遭什么样的罪,这根本不是请了个护工,是请了个恶魔,而我爸怕影响我工作怕我难受,都没有和我说真相。”
“白律师,你说,我是什么样的儿子啊?我让我爸,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不说,连到了人生最后的关头,不仅要忍受病痛的折磨,竟然连口水都喝不上!”徐志新哭到撕心裂肺,“我是什么样的儿子啊!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白端端心里有些难过和释然,她一直觉得徐志新并不是恶意骗病假的人,如今听了,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委。
“所以你对护工完全失去信心了,再也不放心把爸爸交给别人照顾,就想着自己照顾?但因为治病钱的缺口也大,全家就靠你一个人撑着,你也不能辞职,还需要这份工作和工资,所以就想出了骗病假这个馊招?”
徐志新发泄完,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流着泪点了点头,他看向不发一言面色晦暗不明的季临:“季律师,我真的不是故意骗病假的,我爸没几个月了,我就想最后的日子里,好好陪着他照顾他,我一开始也是想走合理的请假流程的,但我的年假已经在之前陪我爸手术住院时候用完了,再请事假,公司就不高兴了,死活不同意……所以我才出了这个昏招,本来打算陪完我爸最后一程之后就继续回去上班,为公司做牛做马都行,怎么加班都行,好好弥补这次的事。”
公司不同意这么长时间的事假也可以理解,徐志新在这公司工作还没满半年,前面还有一堆这样那样的病假,虽是真的,但也足够让公司不满了,如今又是要请几个月的事假,就算自己说明情况愿意连基本工资都不要,那公司也还要缴纳他的社保,也是不小的成本,何况徐志新又不能完全不要收入,也无法负担自行缴纳社保……公司当然不愿意批准这样的事假了,甚至没准当时就存了用不同意事假的方式来逼迫徐志新自动离职的意图。
“这事是我错了,但我真的不是恶意去骗公司的,求求你,能不能帮我和公司争取下,把离职原因处理成我主动辞职,而不是因为骗病假严重违纪被辞退,否则以后在这行里,我根本就找不到别的工作了。”
这一番话,掏心掏肺,白端端觉得,季临大概也是有所触动的,事情或许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而整个过程里,季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着,看着跪在地上等着他审判的男人,然后终于开了口。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你们是不是心灵鸡汤看多了,以为这种话在现实生活里行得通?成年人做任何决定都要承担后果,你错了,你违法了,你骗了公司,那你就只配落得这样的结果。”
只可惜季临对徐志新的眼泪、他的遭遇,他的下跪,完全无动于衷:“我是律师,不是居委会负责调解的中年妇女,我不在乎你悲惨不悲惨,我也从不相信劳资纠纷里有什么双赢。”
“你更应该庆幸的是,我只做劳资纠纷,只追究你在劳动合同法领域的违法行为,否则你出借医保卡的行为还违法了《社会保险法》,还涉嫌别的违法。”
徐志新跪行着爬到了季临身边:“季律师,求求你网开一面!我爸真的快不行了!”
即便徐志新有错,但这场景也足够让人动容,只可惜季临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他的脸色相当难看,像是回忆到什么过往一样,甚至带了点惨白,然而眼神里却只有嫌恶,还有一丝稍纵即逝的恨意。他看着地上的徐志新,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克制下来,恢复了到了称得上是无情的工作状态。
他冷笑着看向白端端:“我不想评价他的私人生活,但如果我不戳破这位先生的谎言,那你们是不是觉得,就可以通过所谓的各让一步达成‘双赢’?只是这对企业是‘双赢’吗?明知道员工骗病假,却还不得不委曲求全退让,好汤好水伺候着白眼狼,指望他少要点赔偿,这不是‘双赢’,对企业而言,是‘强奸’。因为无法自证自己是对的,对方是有过错的,因此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我为什么讨厌这些爱钻法律空子的员工,就是这一点。”季临脸上露出深深的厌恶,“正因为有太多这样的员工,很多明明很有前景的企业就这么被拖死了。”
“我不会放过骗病假的员工,而那个帮忙造假补开病假单的骨科医生,我也不会放过,我会就她的行为向她的医院进行举报。”季临脸上写满了嫌恶,“就因为有这么多不带脑子破坏规则造假的人,每次取证才都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