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始想,定是因为酒气攻心,它才跳得这般快。
宝喜久久等不到下文,疑惑地喊东始。尾音上挑似一弯小勾子,勾得东始又递上酒去。
宝喜蹙眉。这坛酒不知是东始从哪只妖魔鬼怪身上搜刮来的,浓醇得都似生出邪气了,刮喉而过,宝喜实在不愿再尝。东始这厢还在殷勤劝酒,愈劝愈近前。宝喜推搡躲避,他却不依不饶,终于惹得宝喜怒声,“东始!”
见人发恼,东始才如愿以偿地笑说不闹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揽着宝喜倒卧青草地上。
碧空流云,万里晴柔。他闭上眼睛,“小石头,人间可真好啊。”
“天界不好吗?”
“不怎么好。世人皆想成仙,可人人想望的便是好东西么?天界——”他举高酒盅,一滴残酒落下,“就不曾有这等美酒。”
宝喜枕着东始手臂。流云投下一片阴影,遮去日光灿烂。他张目远望,似乎看见遥遥天界三百六十宫。
许久不闻宝喜言语,东始吻了吻他的墨发,安抚道:“不失望了,其实天界虽无美酒,却有……”
“我没有失望。”
“那怎么不说话了?”东始轻笑,“书看了这么多,不是伶牙俐齿得很么?”
“我在想,并非天界不好。”宝喜便就伶牙俐齿起来,“是你生为金尊,应有尽有,来之轻易,习以为常,便不去珍惜,自也觉不出好了。试想若在你苍玉宫中凿一口泉,无声惜细流,皆是这等美酒,日夜不绝,取之不尽,你还会尝出这酒的香醇吗?花要是长开不败,便不好看了吗?水原是甜的,六界生灵又有谁记得?”
“小先生说得对,是我方先错了。”
宝喜听他是鲜有的认真,颇觉不适,“习惯使然,倒不是错。”
“天界不是不好。”
“你能这么想就很——”
“只是因为没有你。”
东始又嬉闹起来,“小石头,人间真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有你在,连那阴森森的泥巴地都是好的。”
宝喜无奈叹气,“你身为金尊之子,本应是天界之首,为何总满心儿女情长。”
“这满心,只你一个的。”
东始游戏六界,风流债无数,情话能说出花来,宝喜早无动于衷,只这一句普普通通,偏偏就叫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