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命的斩云有些郁闷。
“主子怎么穿起裤子就不认人,这么无情?教坊司……那是女孩子家家能待的地方吗?”
向裴铮复命时,斩云看着主子无动于衷地坐于书案后处理政务,忍不住提了一嘴:“主子,您这样把姜小姐送回教坊司,恐怕不太好吧?”
裴铮终于将目光从手中书册上抬起,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只一个眼神就令斩云心里咯噔一下。
主子的事,他怎么竟然胆敢插手?!
都怪姜小姐看起来太可怜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都觉得可怜,主子竟然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吗?
反正说都说了,斩云又忍不住多嘴一句。
“主子,你会后悔的!”
“自己去领二十军棍。”裴铮冷声下了命令,便重新低下头处理政务,再未抬眼,更不可能将他说的任何话听进心里。
二十军棍,即便是斩云也有点儿吃不消,主子下手可真狠!
唉,毕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能扔回教坊司的人。
他不敢再多嘴了,只好乖乖领命,哭丧着脸去领军棍了。
书房重归寂静,男人手执毛笔,最后一个笔画写得有些扭曲。忽然,他将笔扔下,站起身负手走入内室,唤:“斩风,我要沐浴。”
斩风即刻出现在他面前。
“是。”
斩风抬脚刚要走。
“要冷水。”
斩风的脚步僵硬住,三月的天,尤其是夜晚,根本不热……
然而他转过头,主子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
斩风只好怀着疑惑与不解去为主子准备凉水了。
内室,四下无人,裴铮终于忍不住捂唇吐了一口血。他缓缓张开手掌,看着掌心乌黑的血轻轻蹙眉。
医师告知他,一个月内不可有过于激烈的动作,否则会牵扯伤口,之前的修养前功尽弃。
偏偏有人火上浇油……
姜明枝的脸浮现在左相大人的脑海中,以及马车里的那一幕……
“不知羞耻!”他低低咒骂一声,冷着一张脸迈进了盛满冷水的浴桶里。
……
在父亲未出事时,姜明枝也曾随父亲来过几次左相府邸。当时她是高门贵女,骄傲矜持,言行举止皆在规矩之内,不愿给父亲丢脸,连相府的一草一木都不敢细瞧。如今成了官妓,反倒像第一次来相府一样,一路上什么都陌生的很。
裴铮身边那个叫斩云的侍卫将她送到厢房就匆匆离开了,他眼神闪躲,根本不敢往她身上看。人走后,姜明枝立于铜镜前,端详着自己养地如羊脂玉一般的身子,冰肌玉骨,美不胜收。并不怪斩云害羞,如他这般才是正常男人的反应,而左相……
他冷漠的双眸在她脑海中闪过,少女的手慢慢收紧。官妓的命运漂泊如浮萍,下一次再见左相,尚不知是何时,亦不知自己是何光景,只有眼下这个机会还在眼前,她断不可就这样退却。
不消片刻,依旧穿着那身胡姬舞衣的姜明枝提着一盏纸灯笼,从厢房中走了出来,向裴铮的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