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锁成后,坤泽便再不是一个人。从今往后,不论心绪,连身子的反映都要为他的乾元所影响。这也代表着从今往后自会有人护他爱他,由二变一,由一生二,这才是普通坤泽应该有的日子。
可蔡居诚的羁绊尚未完整,原本正常的低热也无人陪同无人照料,他不愿叫人,在床上蜷缩了整整三个时辰,被搀扶起来的时候冷汗都濡湿了床铺。
这些他都是听郑居和说的,郑居和还告诉他,如果不是点香阁的另一个小倌,他们可能都再见不到这个人了。
邱居新那时坐在床边,握着他的坤泽的手紧了紧。
蔡居诚轻轻哼了一声,似乎乾元的手让他舒服了一些。
他原本应该是仙鹤之姿,邱居新望着蔡居诚烧得有些脱皮的薄唇想道,自己为何要让沦落到这副折了翼的模样?
他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仿佛蔡居诚的那把匕首真的扎进了他的真心。现如今正是把利刃拔出来的时候,那滚烫的心头血也要漏得一滴不剩了似的。
“师弟,”郑居和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我们没有逼迫你合籍的意思,你自己也可以想想清楚,虽说居诚现在这个模样…不过之前也有你的错在里头,若你是愿意…”
“我愿意。”
邱居新打断他。
他的坤泽在睡梦中蜷起双腿,不安地要寻求乾元的触碰。邱居新不顾师兄在侧,低下头吻了吻他滚烫如炭火的额角。
“这样便好。”郑居和稍微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还有就是…点香阁食物熏香皆有避孕之物,刚才那位大夫说居诚…很难再有孕了。”
“嗯。”邱居新注视着蔡居诚的眼神一直没有移开,“修道之人,不讲子嗣血缘,我不介意。”
他从今往后,只介意师兄一人,只介意此一事便好了。
大道无情,他却有情。
只要有情便够了。
但现如今的种种却证明,他真是大错特错。
邱居新空怀满腔情爱,却不知如何能让蔡居诚收到这些应赠给他的不屑之物。他既怕蔡居诚不屑一顾,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更怕他脸上带笑,好好接过却转眼就踏在脚下。
若要邱居新来想的话,蔡师兄成了他的双修道侣应算是他的高攀了。蔡居诚无论现在能不能提得起剑,能不能打得过华山弟子,在他的眼里,蔡居诚永远是他最鼎盛时的那个意气风发,笑看红尘的模样。
而现如今那个蔡师兄成了他的眷侣,今生只能执他的手,与他偕老。
邱居新每次想到都觉得他何德何能,竟然得了如此幸运的一个大礼。他内心那仅有的一丝阴暗对他说蔡居诚再属不得别人了,他脖子后头有自己留的印记,遮不住也抹不掉,他的牙曾刺进那个坤结里去,咬出鲜艳的血来,他的师兄曾仰着头,为他留下的疼痛与欢愉而悲鸣。他就像把一个漂亮的梅花白瓷瓶底刻上了自己的印,无论这瓶子是碎了坏了,或埋在土里几千年了,再被挖出来也还是他的东西。
师兄永远也走不脱了,邱居新想到这个却又有些惊恐,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蔡居诚病好了之后沉默寡言了一阵子,那时他们办了合籍礼,从请亲到礼成蔡居诚一个字都没说,最后洞房之时还把合扈酒摔到了邱居新脸上,第一句话就是“若我能提起剑来,我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果然不会有这样的好事,邱居新想。
后来他们便合了房,低头不见抬头见,蔡居诚从未给过他半分的好脸色,两人同处一室连说话都成了尴尬。直到他们又一次度过了雨露期两人的关系才有些缓和下来。
雨露期时蔡居诚伏在他肩头大哭了一场,边哭边骂,骂邱居新不是东西,骂萧疏寒不是东西,全世界都不是东西,只有他一个是,只有他一个受着这些无端加之于身的苦难恶念,撑着一口气奋力挣扎,却还是在涂上水间捞那看不见的明月光。
而那明月光已经碎了,碎在邱居新自诩为爱恋的那个牙印上,碎在邱居新自以为温暖的怀抱里。
可怜人可怜之处不是在他一开始便知道得不到,而是最后才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所有辛酸艰难都没了着落,所有血泪痛楚都成了摆设。而别人却轻易把这些都攥在手里,那个人不仅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还得到了他。
邱居新不知如何安慰,他用衣袖擦干他的师兄的泪迹,贴上他的嘴唇,他们第一次接了个诚心实意的吻。
往后的事情便好过了些,邱居新觉得他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总算是把蔡居诚裹在外头的壳子掰开了一丝缝隙。他终于有幸知道了自己师兄的一点心思,他没办法让师兄回心转意,倒还能让自己处处合师兄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