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居新觉得他的师兄开始懂他的心了。
蔡居诚这些日子来过得舒服,他天天陪在身旁也没有再受什么挤兑,他眼看着蔡居诚这般的变化。以往的那些噩梦不见了,那些说出半句来便要剜掉心头一块肉的恶语不见了,连萧居棠说话犯了他以前的忌讳,他也只是骂了那个小师弟一顿,把他踢出房去,还扣掉了他这次合作卖话本来的银钱。
他再没有在半梦半醒间落了邱居新满手的泪,也没有不言不语冷着他让他无从下手。他想笑便笑,想骂便骂,整个人都倏忽地鲜明了起来,让邱居新觉得这才应当是他的本真模样。
他愿意看到一个这样的师兄,晨间早起时他曾捧着蔡居诚的脸颊眷恋地轻吻,得了一句含糊的“你一大早就要找死吗!”,却觉得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之间,天气阴沉,又落了几场梅子黄时雨。
这雨落得缠绵悱恻,芳草如烟,细雨似雾,倒是温柔缱绻得很。不过落了这么些日子,整日见不到阳光,虽说武当屋舍俨然,不怕雨打风吹,也不惧木朽瓦碎,这阵雨却也挡不住地敲打在心间,让人心生烦闷,觉得事事不顺眼,人人都碍事了起来。
邱居新的好日子刚过了没有几日,蔡居诚被这雨弄得又不乐意了起来。
原本两个人都睡到了蔡居诚的房间里,邱居新每天都要从他师兄的巢底翻出旧衣服拿去洗,然后把新衣服再盖在上面,还算是保证了他们房间干净。
这些日子天气越发潮湿,邱居新连劝带求地叫蔡居诚拆了他堆起来的衣服堆,蔡居诚实在不耐烦答应了,回过头来又生他的气,拿了他的整床被褥,还赶他去睡床板。
修道之人不在口腹舒适之欲,邱居新睡了整整半个多月的床板,蔡居诚每日把自己卷在两床被子里享受得不愿起床。
今日他早起练剑,刚登上矮峰便被雨水浇了一脸。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即使被剑锋斩开一半也凉进了他的心里。他练了一轮,衣襟便纷纷潮湿得能拧出水来,连眉眼间都是沉沉的湿气,坠得出了几分沉意。
他剑意凌然,锐不可当,在越来越密的雨幕中穿梭劈砍,整个人虽已经湿透,身旁的真气环绕却越发清晰,带着剑光龙蛇般游走,甚至影响了雨滴落地的轨迹。他随着那股倾泻而出的气流而上,衣摆甩出一道锐利的水线,飞落到谁人的脚尖之前。
“这么大雨,剑都看不见,还练个什么?”
那人撑着一把素纸伞,隔得远远的朝他吼道。
大雨瓢泼,雷声轰隆,邱居新第一时刻却还是听见了蔡居诚的声音,忙收了剑,紧赶几步靠近了他,“师兄怎么出来了?”
“你要是把自己淋得病了,谁来看着你!”蔡居诚一仰伞,那珠落玉盘的咚咚不绝之声便被搅散了,纷纷被甩进了水洼里,砸碎了这片风景,“给我滚回去。”
“师兄来接我,我自然是要回去。”邱居新跟在他身旁,却并未钻进伞里,“师兄先走。”
蔡居诚看他两眼,心说这个人真是有病,来把伞接他都要不要,却隐隐也知道邱居新是怕湿气过了他身上,心里有些不知道什么滋味,“那么多废话。”他转头便走了,也没有慢些等等邱居新的意思。
邱居新也不反驳,跟着他在泥水中踏出的脚步慢慢地踱了回去,在这浇得眼睛都睁不开的雨中,心里倒是有了些细微的欣喜生了出来。
室外雨声阵阵,室内却一室暖红。
蔡居诚去这么一趟,衣角也湿了个透。邱居新给他弄了些热水来,他便赶他出去,自顾自地解了衣带,缩进了浴桶里。
这真是奇怪,蔡居诚没想解掉肚兜,万一邱居新那玩意进来了,又免不得把自己按着弄一次,这么些日子了…他捏捏自己稍微有些突起的小腹,怎么还是这么平坦。
虽不是说他想给他怀这个小孽种,蔡居诚把自己沉在浴桶里,任凭热水熏蒸着他的皮肤,可是要是这小东西有什么事,他也不好受。
自己真是做了孽,他歪歪地靠在浴桶边缘,打了个哈欠,被邱居新弄成这个模样,替他怀了个崽子,还被带回了山门。他伸出手掌来,望着指尖跃动的那葳蕤烛光,自己对着自己叹了口气。
为何现在却再也找不回以往那种滚烫得能烧穿肺腑的恨了呢。
他垂下手来,默默地闭上眼睛。
不过这样…也不差。
邱居新粗略洗完进门的时候蔡居诚已泡在热水里睡着了,邱居新失笑,亏得他洗得快,否则师兄在这里睡下去必定会难受不可。
“师兄,”他轻轻推推蔡居诚,试了试热水发觉仍极温热,水下的景致若隐若现,便也放下心来,“师兄不要睡,水已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