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潼兀自笑了笑,撑起右腿随意地把手搭了上去,眼里的温度一寸寸彻底冷下去。“我严潼本来就是一条泥沟里的脏狗,一百多年也没能爬出去。人间于我,不过长了花草的炼狱。”他看着季珩:“百年前我不懂,不过现在我懂了。你们修道者有修道的样子,要除魔卫道。那魔也要有魔的样子啊,得祸害人间。当年你们斩妖除魔好不痛快,如今我既做了这魔域之主,不杀几个神,不斩几个仙,不毁几个道,岂不是辜负了天道轮回?”
季珩微微蹙眉看他,攥着手没有说话。
严潼轻蔑的笑,手一挥,两人面前瞬间结起一道幻虚屏障。
是青穹顶。宫殿坍塌,尸横遍野,哀嚎连天的青穹顶。
季珩看着,眼神终于变了变。严潼笑着,一字一顿道:“万物有灵,天道循环。师、尊?我记得这是你教我的吧?”
季珩垂下眼,睫毛微颤,忽然低声道:“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严潼嗤笑:“不然呢?所以我得留着你的命啊,我的好师尊,没有你,谁来陪我看这一场好戏?”
“你,是不是再不可能回青穹顶?”季珩闻言抬头道。
严潼挑挑眉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
谁知季珩听了这话反提了嘴角,忽然道:“可以。反正你我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婚宴在何处举行都一样。”
严潼愣是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不是说着杀人复仇的吗?怎么又扯到婚宴上去了?
他气的发抖,整个人一下子低沉的可怕。“你疯了?别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季珩,当年跟你定下婚约的是严府大小姐,不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男人!”
季珩看他盛怒的样子竟然真心实意的笑了两声,温声道:“我只知道母亲为我定下的良人,名唤严潼。”
“你!”严潼气的牙痒痒。
分明还是百年前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十足的地痞耍赖。
“不、可、能!”严潼实在气狠了,面上结霜,声音也结了冰:“我不管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季珩,趁早消了这个念头。百年前的严潼敢与天下人为敌,百年后的严潼也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季珩岿然不动:“季珩此番前来,是为带回命中良人。既然来了,便是豁出命也要将他带回。尊主不允,尽可以杀我。但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就必然不会言弃。”
但这句话不知怎么刺激到了严潼,他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攥紧了拳头,本就爬满红丝的眼睛更加赤红:“你以为,我当真不会杀你?”说罢手心就结出一个法诀,毫不留情地向季珩打去。
简简单单一个招式,季珩完全有能力避开,但他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卸下了周围的防护结界,直直地受下了这一击。
严潼瞳孔微闪,仍旧冷声道:“衡君仙尊,比起以前那个冷清冷血的你,现在的你可差劲太多了。”
严潼那一下虽没用全力,但也着实不轻。季珩向后踉跄几步,嘴角流出鲜红血液来。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弯了弯嘴角:“我记得,母亲为我们定下婚约那日说过‘这辈子都不能对童童不好,童童是季家的人,只能疼着、护着。’”
疼着……护着……
季珩,你怎么能在把我推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之后,如此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
紧接而来的一击,季珩单膝跪在了地上,一身血衣更加污秽。
但他仍旧没有防御,生生地受下严潼的怒气。
“别再用传音术。季珩,别再恶心我,我不会跟你回青穹顶。”严潼冷冷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森寒道:“婚约更是无稽之谈,我、不认。”
阶梯下的岩浆冒出“咕噜”的声音,季珩的脸色却苍白的可怕,嘴唇更是像受了严寒的人一样泛起青白。
严潼离开了。
回到长恨殿正殿的时候,骨佘和赤将正等在殿外,见严潼回来,双双叩拜行礼。
严潼点头让他们起来,赤将笑嘻嘻抬起脸,怀里果然抱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那狐狸正把脸埋在赤将怀里,又像实在忍不住好奇,就拿蓬松的尾巴遮住脸,从赤将的胳膊上露出一条缝隙,悄悄打量严潼。
金瞳白狐,倒生了副好模样。
“事情办的如何了?”严潼看了眼那狐狸没说话,又看向骨佘。
“十二殿已有三殿有主,分别是蛇王晋琰、鹤王白骨和青扇书生,属下已经安排他们入殿,随时等候尊主召见。”骨佘回道。
严潼挑挑眉,不得不说,骨佘确实厉害,才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三殿主人。“都过了问罪台?”
严潼口中的问罪台是长恨殿三景之一,凡入长恨殿者都要过稳坐台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