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越说越激动,不断地用指头敲打着桌子,脸色变得白里透青,青里透白。胸中那股积蓄已久的怨气,好象山窝窝里的水一样,无法宣泄而出。
龙云见他满脸怒色,不知道他究竟在怨谁骂谁,更不知道他说的军人是否包括他自己在内。听起来只觉得好笑。但是他不敢也不便笑出来,就连忙劝慰道:
&ldo;委座,依我看,共匪过了金沙江,未尝不是好事。&rdo;&ldo;好事?&rdo;蒋介石一愣,用他那森严可怖的目光盯着龙云,&ldo;怎么是好事?&rdo;
龙云含着笑,不慌不忙地说:
&ldo;朱毛选择的这条路,完全是一条绝路。&rdo;
&ldo;绝路?&rdo;
&ldo;是的,他们走的这条路,同当年石达开走的路线一模一样。恐怕过不了两个月,剿共大业就彻底告成,委座就要成为当代的曾文正公了!&rdo;
几句话使蒋介石的怒气消了一半。
&ldo;我也是这样想的。&rdo;他的语气缓和下来,颇有兴致地望着龙云,&ldo;你好象对这段历史也很熟悉?&rdo;
&ldo;不瞒委座,&rdo;龙云谈笑自若地说,&ldo;我在公余之暇,对历史上许多人物的成败得失都作过一些考究。象这位石达开,可以说是洪杨之乱的杰出将领,曾经煊赫一时。他之所以在大渡河边全军覆没,是有原因的。&rdo;
龙云自炫博学,津津有味地讲起来。他说,石达开的失败在于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条他是一条不占。论天时,他正是旧历三月末,阳历五月初进至大渡河南岸。当时正值汛期,山洪暴发,不但大渡河急流汹涌,就是小小的松林河也水高数丈,尽管石达开一世叱咤风云,这时也无可如何。论地利,石达开不啻进入了一座死谷,一块绝地。这大渡河并不太宽,却凶险之至。流速每秒钟达四公尺,徒涉绝无可能,也很难架设浮桥,清兵迫近,自然插翅难逃。论人和,大渡河南的大小凉山地区都是彝族,彝民剽悍善战,清兵与当地土司密切合作,就使石达开四面陷入困境。这就是石达开覆亡的原因。
龙云说到这里,笑着说:&ldo;历史很少有这样巧合的事,却偏偏巧合了。今天共军所走的完全是石达开的道路,情况一样,兵力一样,连时间也一样。你说巧不巧!委座,我看你天时、地利、人和三条全占了,怎么会不成功呢!这也是天意如此!&rdo;
龙云俨然一副历史学家的样子,讲得兴高采烈。蒋介石也似乎沉入到这段历史故事之中,脸上渐渐出现了笑容。他凝视着龙云,颇为认真地问:
&ldo;那时候,石达开还有多少部队?&rdo;
&ldo;也就是两三万人,和现在共军的数量差不多。&rdo;龙云以行家的口吻说。
&ldo;真是巧极!&rdo;
蒋介石不禁眉飞色舞,一挺身站了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瞅着龙云说:
&ldo;你知道我来干什么?我就是来部署大渡河战役的!下午开会,你也参加。我告诉你,这次是对朱毛的最后一战,我蒋某人决不会再放过他们了!&rdo;
&ldo;我看关键是刘文辉、杨森等人肯不肯卖力。&rdo;龙云接上说。&ldo;如果他们能严密封锁大渡河沿岸,中央大军向南一压,何愁不一鼓荡平!&rdo;
两人说到这里都沉到极度兴奋之中。龙云趁机说:
&ldo;我们云南各界人士和全体民众,为了欢迎委员长光临昆明,并为了预祝剿共大业即将完成,准备明晚举行全城火炬晚会,希望委座和夫人届时驾临。&rdo;
蒋介石一听,心里乐了,但脸上并没有特别显示出来,只是说:
&ldo;不要搞得那么大嘛!&rdo;
龙云笑着说:
&ldo;这是民众的公意,我个人哪里制止得住!&rdo;
蒋介石早就知道龙云一向垂涎贵州,为了笼络他,至少应该给他点想头,才好事事俯首听命。想到这里,望着龙云说:
&ldo;象云南、贵州这些地方,别人都以为是边陲之地,不甚重要,我看则不然。这些地方也要加强中央领导。&rdo;
&ldo;加强中央领导?&rdo;龙云听到这几个字心中猛地一跳,没有则声,只是睁大了眼睛听下去。
&ldo;我计划将来适当时机,成立一个机构,也许就叫&lso;滇黔绥靖公署&rso;吧,好来代表中央统率两省军政。&rdo;
龙云的眼睛放出光彩,情不自禁地问:
&ldo;不知将派哪位贤达前来主持?&rdo;
&ldo;那还有谁?&rdo;蒋介石笑笑说,&ldo;恐怕比你合适的人不多呀!&rdo;
说过,两人哈哈大笑。
接着,蒋介石又叫卫士长把侍从室主任找来,当面嘱咐说:
&ldo;以后你要多和龙主席联络,龙主席有什么事要办的,你要立刻向我报告。&rdo;
郑不凡满脸笑容地望着龙云,唯唯听命。
当龙云回到他的花园中时,久久地望着大理石上的云中飞龙,不禁飘飘然象真要飞起来了。他把副官长叫过来说:
&ldo;我让你制作的金牌做起了吗?&rdo;
&ldo;正在金店加工赶制呢,主席。&rdo;副官长说。
原来,这是龙云接待工作的一部分,准备制作一面相当大的金牌,刻上&ldo;蒋委员长莅滇纪念&rdo;,献给他的上司。当然也还有小一点的,准备分送给各侍从人员。这都是在他的不眠之夜最富想象力的时刻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