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志接受过许多严重任务,今天却似乎比以往都不同,觉得心里沉甸甸、火辣辣的。他匆创打了个敬礼,赶到前面去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那多石的崎岖的山径,在夜色里已经难于辨认。刘伯承一只手举着弯弯把的雨伞,因为眼睛不好,走得相当吃力。聂荣臻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赶快从皮图囊里取出一个不久前缴获的法国造手电筒,一面牵着战友的衣襟,一面替他照路。这时绵绵细雨一阵大一阵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那个手电筒是一种自动磨电的,随着轻微的嗞嗞声发出一小片光亮。就是这样一小片光亮照着多雨的夜崎岖的路。由于夜静,大渡河的惊涛声越发显得沉重激越,嗡隆侣侣,嗡隆侣侣,随着风声时高时低,仿佛故意向红军战士宣示他那神秘的夺人心魄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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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四十七)
大渡河,这条使太平军饮恨千载的江水,它的上游大、小金川,不过是一般的小河罢了。然而由于沿途众多雪山慷慨的赐予,就使它变成一条狂傲不羁的粗野的河流。再加上两岸高山峡谷的严格管束,似乎使它满怀怨恨,不舍昼夜地以它震天的涛声咆哮着,冀图冲开一切。
由于大渡河水深流急,无法架桥,红军不能不把希望寄托在寻觅渡船。
想当年,红军究竟是怎样夺取了第一条渡船的呢?这只渡船又为什么会留在南岸?相传已久的说法是,守军有一个营长,岳家在南岸安顺场,这天晚上乘船回安顺场住,正在与其娇妻酣睡之际,遭到突然来到的红军的袭击,那只船就这样被截获了。近年来经作者亲自查访,原来事情还要曲折生动得多。
自从红军围攻会理,也就是五月十三日,刘文辉的二十四军就开始沿大渡河布防。其中的第五旅第七团团长余味儒遂率领全团布防于安顺场北岸至大冲之间。安顺场的对岸安庆坝驻着一个营,营长名韩槐阶。此人是名山县百丈场哥老会的首领,这个营也就是他的袍哥队伍。韩槐阶曾在安顺场一带浪迹多年,且嗜好赌博,因此与本地的豪绅恶霸混得很熟。他的上司真是煞费苦心,这次有意把韩营布置到此处,正是借他的这点优势,把当地的地主武装组织起来,以填补防御上的某些空隙。这一点韩槐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完成得非常圆满。因为当地的大恶霸又是彝务总指挥部的营长赖执中,比他还要积极得多。前文已有交代,这位赖执中和富林一带的屯殖司令羊仁安,同为大渡河沿岸生杀予夺的最高主宰,红军的到来自然使他们受到最直接的威胁。自从韩槐阶来到以后,两人你来我往,吃吃喝喝,配合得相当密切。但是两个人却在一件事情上出现了分歧。这就是是否立刻&ldo;烧街&rdo;的问题。按照韩槐阶的主张,安顺场既是红军可能进攻的重点,自然应当象其他村庄一样立刻烧掉。这不仅因为蒋介石总部三令五申,措辞严厉,而且红军一旦来到,确实不利。韩营长身担重任,自然很想露上一手,以便能再升上一官半职。而赖执中却不这样看。因为他的家,他的几辈子财产都在安顺场,安顺场街上的房子、店铺,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他怎么肯下这样的决心,让自己积累的家财顷刻变为灰烬呢!
这样,两个营长由商谈而争辩,由争辩而争吵,终未能取得一致拢而红军则一天天地迫近。韩槐阶身为袍哥首领,还是有些气魄的,他一看不能再拖,就当机立断,下了决心。这天早晨,他由安庆坝乘船过来,亲自指挥他的士兵在安顺场街上堆集柴草,准备立刻引火焚烧。这事自然有人向赖执中飞报过去。赖执中一听,就挎着手枪走了出来。他自己早已是一跺脚四方乱颤的人物,哪里把一个小小的营长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是先礼后兵,勉强装出笑容说:&ldo;韩大哥,你这是做啥子?有事商量商量嘛!何必这样性急?&rdo;韩槐阶也勉强笑道:&ldo;赖营长,不是小弟性急,是上司的命令等不得了。&rdo;赖执中说:&ldo;上司的命令我不反对,我赞成烧街,把我的家烧得光光的我也不会心疼,可是敌人没有来呀!&rdo;韩槐阶讥讽地笑着说:&ldo;要来了不就晚啰!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rdo;赖执中见说不服他,声音高起来了:&ldo;我早就跟你讲过,敌人可能从两条路来,一路经越西到富林,一路经冕宁到这里。如果敌人走富林,不走这里,我这房子岂不是白烧了?你能担得起吗?&rdo;韩槐阶也急了:&ldo;我是军人,我只知道服从命令,我管不着是谁的财产!&rdo;赖执中的声音更高:&ldo;韩槐阶,你不要爬上台就不认人!我的脚趾拇伸出来也比你的腰杆粗,你不过是安顺场的一个流浪汉,当了几天营长,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我要找你们的余团长去!&rdo;韩槐阶说:&ldo;该死毬朝天!你的努力再大我也不怕拢你去找吧,我俩一起去,看要不要执行上司的命令!&rdo;这样,两个人越吵声音越高,就互相拉扯着一同去苏家坪找余团长。
两个人比起来,还是赖执中比这位袍哥弟兄狡猾一些。原来他预料到跟韩槐阶的争辩没有结果,早就吩咐人把他的乘马由船载过对岸去了。当两人一起坐船到了对岸,赖执中立刻弃船上马,一溜烟向团部飞驰而去,韩槐阶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在后面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