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得更加讽刺,声音惨烈得连自己也不忍听,“对不起?你也会说对不起?你总算知道对不起姬修了,你总算知道你惨绝人寰的错了,可是,你拿什么来弥补我?”
他握住我双脚的手紧了紧,“对不起,我始终无法温暖你。”
哈!原来竟是这样,我凝聚全身法力,猛地踢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若他不松手,我将会来一个惨重的后仰式倒地,若他松手……
他选择了松手。
我当上妖尊,虽然有些侥幸且靠男人的嫌疑,但这一身法术至少也可以排到妖界前十,这一脚过去,半空一道玄影利落飞过,搅动一路雪花腾舞,人转瞬不见了踪影。
我裹紧了身上披覆的床单,施移景法将几身最满意的衣服收了来,换上一件大红的,姬修临去之前曾交代一个夙愿,而骚包男又阴魂不散地缠着我,这个时候去寻他的娘亲正好。
人世褚州罗堃郡长平村,距妖界边缘三千里,我一路乘云驾雾,倒也不觉劳顿,寻到那个叫做长平村的地方时,天已接近傍晚,斜阳的余晖肆无忌惮地洒落下来,金光万丈,为这个寂静的小山庄镶上了一派朦胧的橙色。
顺数第三家,泥墙茅屋,和别家并无不同,正是姬修的家,人世的百姓朴实纯善,我进村时,纷纷停在原地,惊讶地望着我,本来以我的性子,会漠然无睹,甚至产生一丝厌恶,但这是姬修的父老乡亲,我还是含了一抹浅笑,匆匆而过。
门口的一小片院子,除了通往房门留有空地外,两边都植满了青青的菜畦,而茅屋上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我不由得一喜,走到敞开的门前,抬手扣了扣,“请问,有人在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厨中应了一句,紧接着,一个老妇人迈着小步走了出来,她身量矮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却面目慈祥,一双眼睛一派清明,见着我,一怔,蔼然问道,“姑娘是找……”
正是这位老妇人,生出姬修那样的妙公子么?
我心一触,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婆婆可是姬修公子的娘亲?”
老妇人定定地望着我,双眼蒙上了一层泪雾,“是,姑娘是……”
我从袖中摸出那一块玉佩,放到她手中,“我是姬修的……娘子……”
“啊!”老妇人低呼一声,不敢相信地上下打量我,神色惊喜,“这么说,姬修还在了,还取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我……”她撩起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握紧了我的手,又向我身后看了看,“我的儿在哪,十年没见到他了,这一双眼,差点再也流不出泪来了……”
我喉咙发涩,终究是告诉她,“公子是准备两日以后来看望您的,却不料遇着了恶魔,他拼命护下我,让我来找您,老夫人节哀,我会为公子守候十年。”
在一阵凄厉的哭声中,等待了十年的老妇人,缓缓委顿了下去。
我扶她在床上躺下,盖上被子,走进厨房,为她做还未做完的菜,留下一桌子的热菜,离开,踏出门口时,一句喃喃的呓语传来,“儿啊!不要……不要离开娘亲……”
人世悲欢离合,妖界又何尝不是?
我尝够了冷清,好不容易捕捉到一抹温暖,却只是指尖上的一缕阳光,转瞬逝去,再也不复存在。
我暂时还不太想回去,打算随处看看那些美丽的风景,我有一种预感,我的时日无多了,当然,与姬修的离开有一定的关系,但不是最主要的,这一百年来,我活得太累太累,最近又经了这许多,生生感到生命在日复一日地枯萎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希冀。
我招下一朵云,躺身下来,双手交叠于腹部,望着逐渐变黑的天,许多往事浮于脑海,与兰痕的短暂相恋,那一次无助的驱逐,到黑息寨时,那一抹艳红的旋舞身影,那一群欢呼的小弟,一次次收服诸寨时的酣畅快意,戎马生涯,五十年前,与子懿的邂逅……
我忽然忆起那一块引梦石,梦境中记录着仙子卉娘生生世世的纠葛,如今,我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卉娘好一副闲情逸致,夫君死了还悠哉游哉地赏景玩乐。”
一个娇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越来越近,余光瞥见一个粉衣身影朝我施施然飞来,我眼皮也不抬,“夫人有孕在身,却在夜幕降临时跑出来,定然是被魔尊惹恼了吧?”
奴栾在我身边坐下,轻哼一声,“在这个当儿上,他呀,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断不敢招惹我。”她纤素的手在腹部移动,唔,五个月过去了,果实倒是结得十分圆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