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的死要追溯到除夕夜的那天,艾茹回忆说那是一个让人悲喜交加的夜晚,眼泪不知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
西藏—拉萨(幸福餐馆)除夕夜当天。
灯火通明的夜晚,从每一户人家透出的灯光,还有那些挂在外面的鲜红照人的灯笼连成了一条赤红色的火龙,它喷吐着灼热的熊熊烈火,犹如可以点燃世间万物一般。在寒冷的冰山脚下,炮竹的声音如同巨大的惊雷,时时刻刻撩动着人们躁动、喜悦的心。城镇里的人并不算多,可新年里的热闹程度却又不会亚于任何一个地域。
四处都张灯结彩,镇子里的街上到处都能看到穿着崭新的藏袍的孩童。他们冻得通红的手中拿着嘶嘶作响的烟花,这无疑不是在点缀着这条庞大的巨龙。那样子就像是巨龙身上闪耀着的层层夺目的鳞片,张牙舞爪的向世人展示它的威严。
喻朵儿此时正一只脚踩在幸福餐馆的桌子上面豪饮,还不时的唱着一些听不懂词,更听不懂调的歌。洛桑酿造的青稞酒固然算得上美味,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喻朵儿竟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开始贪杯。她的脸涨得火红的一片,而这一次的脸红却不是因为寒冷和害羞。
她完全的忘我了,唱着唱着就开始在嘴巴里面念叨起了宫渊。她摇摇晃晃、含糊不清的说道:“宫渊,你TMD到底有什么好的,还有,那个莫兰TMD到底有什么好的,嗝。。。。。。”她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嗝,好像随时都可能吐出来似的。艾茹想拉她坐下,可她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无论艾茹怎么用力,都没有拉得动她。
洛桑说喻朵儿可能是因为苦闷的事情在心里压抑了太久,他叫艾茹不要拦着她,让她全都宣泄出来。等到第二天醒酒的时候,一切就都过去了。无奈,艾茹也只能坐在一边拉着她的手,担心的任由她去发泄自己积压许久的情绪。
艾茹也是第一次见到喻朵儿这么疯狂的样子,虽然喻朵儿也喝醉过,但也从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
“宫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多喜欢你。我好恨莫兰,她不仅抢走了艾茹姐的萧肃哥,她还抢走了你。她害得我们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样子了,我好恨。。。。。。”她提到萧肃,艾茹便把脑袋撇到了一边,她希望萧肃幸福,不想去听喻朵儿的这般豪言壮语。
洛桑看到艾茹的故意回避,他知道这两个女孩子在来到这里之前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藏在心里解不开的疙瘩。他并没有说破什么,只是看在眼里。
“你TMD,你TMD的知道我看见你吻向莫兰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的心有多疼吗?”喻朵儿哭了,她的眼泪像是六月烟雨。痴情中带着迷乱,那时的场景像是枷锁,牢牢的固定着她的心上。
“那天。。。。。。那天我真的恨不得大雨中落下一个雷把我劈死,你知道吗?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喜欢你呢?你TMD什么都知道,到底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她用几乎哀嚎的声音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心头的那把锁开始若隐若现,越箍越紧,几乎要将她本就柔弱的心脏挤爆。眼泪止不住的流,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宫渊时候的心情,想起了宫渊那张冷酷的脸,也想起了因为喜欢宫渊而被其他女生狠狠地扇着巴掌时的场景。但每一次她被欺负的时候,心里最希望出现保护自己的那个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过。哪怕只有短短的那么一次,可是一次都没有。
艾茹的心也很疼,她本就带着些醉意。喻朵儿的话刺痛着自己的同时也在刺痛着她的心,她不禁潸然泪下。不知为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艾茹的眼泪多的无法衡量,她变得像喻朵儿一样容易流泪。
她再也无法忍受喻朵儿的悲伤,她站起来,用尽力气抱住了喻朵儿醉的有些僵硬的身躯。她不停的安抚着她,像是喻朵儿每一次被欺负或者流泪的时候一样。每一次第一个勇敢的站出来保护她的总是艾茹。她或许就是上帝派下人间保护喻朵儿的神圣天使,不容许喻朵儿受一点的委屈,受一点的伤。
“朵儿,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难道忘了和姐姐的约定了吗?我们互相承若过的,以前的过往全都是狗屁,我们承若过要忘掉那些的。”“你不是说过以后都不会嫁人了,要永远都待在姐姐的身边的吗?不要哭了,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我答应过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你的世界里有我。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姐姐,对不对?”艾茹的脸贴着喻朵儿的脸,她发自肺腑的一番话,泪如雨下。
喻朵儿望着真诚、温柔的脸。细腻的脸颊有些扭曲的闪着泪花,她抬起手擦掉艾茹脸上一波未完,一波又起的液体。她甚至忘了自己的眼睛里也在流着泪,整张脸被浸染的花容失色。她对着艾茹喷吐着香醇的酒气,她从来都没有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过。在所有熟悉她的人的眼里,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清纯的邻家女孩,永远都不会被不干净的东西侵染的那种。
“没错,朵儿不哭了,我还有你,我的姐姐。你们的命运并不是悲哀,而是幸运。我的命里有你,你的命里也有我。”她坚定的说道。
洛桑拖着手,坐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他明白她们的心结也多多少少的解开了许多,是啊,尝尽情字苦,方知情字有多甜。
“我的孩子们,菜都凉了,你们再不吃,我的胡子都要掉到里面了。”洛桑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很僵硬,声音也很大。两个还在煽情的女孩子被他震得一下子愣子了那里,眼泪好像也止住了一样。
喻朵儿直勾勾的看着洛桑,她坐了下来抱着艾茹的胳膊。而此时的艾茹也同样直勾勾的看着洛桑,不知道该说什么。洛桑自己笑的很尴尬,屋子里面瞬间就只剩下他尴尬的笑声。
“有些笑过头了,看来不怎么好笑。”他说普通话的时候,还带着藏族人的腔调。
“干爹,您能不讲冷笑话了吗?真的不好笑。”艾茹摇着晕沉沉的脑袋看向喻朵儿侧脸。
“是啊,艾茹姐,干爹的笑声能止住眼泪,我受到了惊吓。”喻朵儿拉着艾茹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有些半蜷缩着的样子。她也把头转向了艾茹的那边,四目相对,她的几缕头发都黏在了艾茹的脸上。
她们对视了一会,没有去看此时还很尴尬的洛桑。可几秒的对视之后,她们又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开始对着大笑起来。这一次愣住的人换成了洛桑,他完全被这两个疯丫头搞的懵住了。
餐馆里的气氛又回到了开始时的热闹,眼泪也通通的滚到了一旁。开心的,不开心也都消散殆尽了一般,剩下的只有笑容。
接着伴随着门外震天的炮竹声又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的声音,一只手不停地敲击着外面的铁皮门,轰隆隆的刺耳。
“洛桑,在家吗?”“我是来看你的。”那人说的是藏语,声音有些尖锐,又带着些颤抖,可能是外面寒冷的空气灌进了嘴巴,给人软弱的感觉。
艾茹和喻朵儿自然也能听懂藏语,艾茹看着洛桑,像是在询问外面的人会是谁?
洛桑认得那声音,是他的一个朋友,也是一个连亲人都没有的单身汉。洛桑同情那个人,平日里也没少帮扶他。洛桑也感到奇怪,因为那个人白天的时候已经跑过来拜过年了,不知道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来。但随后他也就放下了戒心,毕竟自己也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他理解一个人生活的不如意,所以也就没有多想,正好让他进来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洛桑笑着走向铁门,开门的时候还不忘和外面的那个人用藏语寒暄了几句。
铁皮卷帘门一点一点的上升,外面的光线很强,晃的洛桑有些刺眼,完全看不清外面的环境。轰隆隆,轰隆隆,卷帘门上升的声音就像上了锈的齿轮,咯噔咯噔的样子。
洛桑没有犹豫的打开了门,他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声好,就被紧接着被从外面冲进来的几个人撞了个踉跄,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看着那几个人,艾茹和喻朵儿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她们害怕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直朝着餐馆后面的角落退缩。
这些不速之客正是那天晚上劫持喻朵儿的多吉还有那两个拿着刀带着帽子的男人,多吉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此时正吓的浑身哆嗦。多吉拎着他就像拎着一只羽翼都没有长全的小鸡仔一样,而他应该就是洛桑认识的那个人。
多吉看了一眼手里的那个男人,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嘴里还不停的复述着对不起这三个字。那些对不起像是对洛桑说的,而他脸上的伤应该就是被多吉他们打的。多吉看着胆怯的丢了魂似的样子,嘴巴念叨了一句“废物”随后他就用力的将那个男人丢到了远处的一张桌子的上面。
那个男人就像一个皮球,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面后,又翻滚着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在多吉的手中,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多吉瞟了一眼他口中已经昏死过去的废物,接着在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张邪魅的让人作呕的笑容。他对着洛桑笑道:“我说过的,我们还会见面的。今天,你就只有带着你那引以为傲的信徒的光环。。。。。。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