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
长乐宫内外扎了彩绸,燃起庭燎,到处充斥着活泼泼的喜气。
或许是昨天的家宴太开心了,阿娇翁主极难得的深度好眠,日上三竿了都没起床。窦太后派到孙女这边来的端木女官没法子,请来章武侯贵女帮忙。
窦表姐摇着表妹的肩膀:“阿娇,阿娇!起啦!”
“从姊,子夫从姊,娇娇困哪……”娇娇翁主眼眸迷离,神思昏昏,缩在被窝里不肯动。
“阿娇……”窦表姐又好笑又怜惜,亲手把陈表妹从大床上挖起来,一面招呼宫女们赶紧帮忙梳洗穿衣,一面放大声提醒:“阿娇,‘天使’至!”
“天……使?”这两个字总算让娇娇翁主清醒了些。
天子派人来了。
这天底下,哪有让钦差等候的道理?
在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后,馆陶翁主娴熟礼貌地接待了来人。即便皇太后和长公主都未到场,每个步骤还是进行得顺利、周到、尽善尽美。
和过去的每一年一样,
大年初一,阿娇又收到了来自天子舅父的新年礼物——金匣装的一支长簪。
今年是玉簪,墨玉。如一朵狭长的乌云,通体半透明,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墨玉深处渗出点点的暗金,错错落落卷过半个簪身,消失在刀法古拙的雷云纹簪头上。
阿娇观赏一阵,递给窦表姐共赏:“子夫,观之……”
章武侯贵女窦绾手指刚沾到,就下意识地放开,只就着表妹的手细细观看,称羡不已;然后就紧催阿娇妹妹把簪子放回金匣,让女官拿去收好——阿娇还没行过成年礼,所以不戴簪子;而美玉,最经不起碰。
“哦,”阿娇无所谓地耸肩,将舅舅的礼物连匣子交给女官。抬头,正见甄女带人捧着出门穿的礼服和裘氅入内。
‘竟然连年初一都不得清闲啊?!’
馆陶翁主微微蹙眉,扭头问端木女官薄皇后昨夜睡得好不好,母亲与祖母这时间在做什么;这两天京都有些什么要紧的交际活动;而其中,哪些是她必须参加的?
新年伊始,最是忙碌。祭祀,聚会,走亲访友……家里,家外,亲戚,故旧,到处都是事。
往昔,才不用娇娇翁主操心这些;然而,今年,情况则有不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刘嫖皇姊近期情绪郁闷,称病不出,将所有应酬全推给了儿女辈。社交聚会太多了,太子须夫妻□乏术;而作为家庭的一分子,阿娇翁主自然没法继续享受清闲的日子。
鲁女抱着胡亥进来,走向宠物主人。端木女官从胸口拿出卷短竹简,展开,字句清晰地念道:“禀翁主,初一,太尉弟娶妇……”
“谁?”阿娇停下抚摸兔毛的手,吃惊地问道。
“太尉弟,”端木女顿顿,待触及贵女略带不满的目光,才慢半拍地搞清表姐妹俩具体想了解什么:“呃!乃……周安世,条侯同产弟周安世娶妻。”
窦贵女一听这话,吃惊不小:“‘新’妇?出自谁家?”
“新妇姓李氏,”端木女官重新打开木简看了看,回答到:“陇西……成纪人也,其父曰‘李蔡’。”
“李蔡?”窦绾回望娇娇表妹——李蔡是谁啊?
见表姐迷糊,阿娇明快地送出注释:“李蔡,雁门太守李广之从弟也。”也就是说,新娘子算李广的侄女。
“射鸿鹄者!”窦表姐惊呼,她想起来了——对窦太后的长乐宫而言,李广可不就是个善射大雁的武官嘛!
馆陶翁主连连点头。记得太后大母提到过,当年射天鹅射大雁的众人中,就数李广猎获量高。
“李太守何因,何因?”窦表姐扭着手指,十分想不通,不理解怎么会有正经人家把女儿嫁给周安世那种卑鄙小人。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