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森林很大,最近的送信地址离你们还很远。”赵珂安做回女猎户的状态,为几人解答道。南钰面色严肃,“我们早点出发,才能早些结束混乱但是慕欢现在病了”赵慕欢起先只是昏昏欲睡,到现在已经隐约有些发热。南钰的神情由严肃转向担忧,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出去见风了,可这里并没有医馆,没法给她看病。“我这倒是有些治疗伤寒的草药,都是天冷之前采的,往常发热了塞一些到嘴里嚼一嚼,第二天总能好。只是这东西不知道量,我们倒是无所谓,可这小姑娘能受得住吗?”赵珂安作为女猎户,不知道赵慕欢金枝玉叶的身份,但也看出来是娇生惯养的姑娘,加上年岁不过十五六,可不敢随便用药。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哪怕南钰作为队长也不敢作主。留下来等待的时间很长,中间一旦发热加重很可能烧出毛病,可带上赵慕欢直接去寻医的风险更大,这一路过去冒着风寒,到那时情况不知道得糟成什么样。众人焦灼的时候,是赵敬轩出来拿了主意,他起身给赵珂安行礼,恳求她暂时收留赵慕欢,并在赵慕欢情况危机的时候给她用药。“药草珍贵,还是希望阁下能施舍一些,无论如何要保住我妹妹的性命。”剧本中木屋的存在就是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既然赵敬轩承担下了用药的责任,赵珂安自然没有拒绝。见赵珂安应允,赵敬轩稍微安心了些,他拉过南钰简单地交代了两句。“送信的事还是我来,我去发令他们不敢耽搁,慕欢就交给你了,不留一个人下来我不放心。”“你要一个人去吗?”“我和他一起。”郸清主动说道。郸清当然想留下来和赵珂安呆在一起,但眼前的情形他应当和赵敬轩同去。赵慕欢的情况拖不得,郸清也只来得及找到机会和赵珂安匆忙道别。出了木屋,赵敬轩表现得焦急又沉闷,在挂着锐利冰凌的密林之中急速穿梭,裸露在外的面颊划伤了几道口子,还未等血液流出就被冻住。郸清理解这种沉闷,他也有这样的感觉,但程度不如他们深。这一路上他们极少遇到靠自己不能解决的难题,每次与妖邪缠斗,哪怕情况再危险,但负伤之后的结果总是好的,不像这次,他们靠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无能为力只能狼狈求援的憋闷,让这个刚刚形成一年尚且意气风发的小队很是受挫。冻住的冰层很厚,在上面行走需要小心滑倒,赵敬轩在差点踩进别人提前凿松的陷阱里,被郸清拉住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靠着巨树,深深吸了口气,扶额叹道:“是我心急了原先我以为人族四海升平,和妖族订立了和平协议之后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现在才发现很多地方都还不够。”作乱的妖邪、隐匿多年的妖贩,甚至是人族土地上百姓遭受天灾后的支援,这些他们一样也没有做好。父皇总将目光放在人妖问题上,他怕哪天妖族反水,人族又将回到受欺凌的位置,可赵敬轩一路走来却觉得问题没有这样严重,或者说他们不该将过多的目光放在人妖对峙上,而忽视了黎民的存在。北境的严冬,极南的酷热,中部干涸缺水,时常颗粒无收,这些都是他从坊间听闻,在京城时是从来见不到的信息赵敬轩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那双平日温和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是我太心急了。”接下来的路赵敬轩虽走得同样很沉默,但稳健了很多。两人避免冲突浪费更多的时间,听见人声就绕开走,紧赶慢赶地几乎没有休息,也用了两个日夜才穿过辽阔的密林,到达最近的城池边缘。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别的危险。之后的事就由赵敬轩出面,他利落地证明了皇子的身份,带着郸清顺利进城,先到驿站边亮出令牌,要求快马加鞭将信送往京城,之后又去妖人府借了几个官兵。郸清跟在赵敬轩身后,看他进入医馆,请求大夫与他们一起进入北境为赵慕欢看病,在大夫拒绝,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的情况下,赵敬轩招手让官兵们进来控制了医馆,亮明了身份要求大夫必须前往。严肃、坚决、不容置喙,这是郸清相处这么久,第一次从赵敬轩身上看到簪缨贵胄的影子。郸清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赵敬轩是人族皇子,他注定属于朝廷,他们的小队终有一天会解散。“大人、大人!北境之上现在乱的厉害,我一个老骨头去了只怕性命不保啊!”“先生不用担心,我自会护您周全,再将您安全送回来。诊金不用担心,一定会加倍给您的。”赵敬轩谈吐皆是恭敬,不容拒绝的意思却亮个分明。“诶、诶?”大夫被妖人府的官兵催促着,半是挣扎半是屈服地上了准备在外面的马车。大夫挎着药箱,畏惧地看着逼他上马车的青年,缩在角落里不出声,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咒骂。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城,车厢里安静得过分。“觉得我以权欺人吗?”赵敬轩突然出声。郸清知道在问他,沉吟片刻只答:“形势所迫。”赵敬轩不置可否,可只有他心里知道,他是时候担起皇子的责任了。责任连着权利,连着手段,以权欺人也好,形势所迫也罢,他并没有那么急着否决。只是有件事始终阻隔其间,让他做得不安心。“能不能求你不要告诉南钰?”赵敬轩心里清楚,南钰赤诚心善,必定看不惯他的做法,他害怕被她厌弃。“我理解你,但是瞒不住的。”郸清多少明白赵敬轩的心理,他也曾害怕被赵珂安厌恶,但他从不会隐瞒赵珂安任何事。赵敬轩要做的是南钰不喜欢的事,但目的是好的,与其隐瞒不如只说。马车的轮子咕噜噜滚到密林边上就进不去了,里面的路崎岖狭窄,只能步行。赵敬轩下了马车,与马夫交代几句,就与郸清和不情不愿的大夫一起深入冰雪密林。从外面绕了一圈,才越发感觉这里面寒冷。郸清两人尚不用说,上了些年纪的大夫腿脚直打颤,行进地很慢,若是催促,他准要阴阳怪气地囔囔:“走不了,走不了!只能走这么快!”这样下去三天都赶不回去。赵敬轩将自己的狼氅解下来,裹在了大夫身上,然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先生上来吧,这里路滑,我背您走。”大夫显然吓得不轻,愣在原地连之前嘟囔的怒气也忘了。这可是皇子啊!他怎么敢让他背?他又怎么能背人?大夫说不出任何话,僵在了原地,赵敬轩主动揽住他的双膝,将人拉倒在自己背上,然后沉着力将大夫背了起来。厚实异常的狼氅垂下来将两人一起罩住,赵敬轩一如既往的声音说道:“先生放心,我走的很稳,要是害怕可以勒住我的脖子。”赵敬轩背上的老先生完全失去了声音,瘦小的身躯安静地伏在赵敬轩的背上,手臂倒是不客气地紧紧环住他的脖子。以赵敬轩的力气背一个老先生没什么大问题,但在冻土之上行走还是有些吃力,郸清看着努力走得稳当的赵敬轩,便知道赵敬轩变了又没变,他是三皇子,也是他们的同伴。“先生的药箱交给我来背吧。”郸清说道。大夫僵硬着听话将自己的药箱取下来,递给郸清,郸清接过背在自己身上,随即走到前方去探路。他们像来时一样绕着人声走,等累了便轮流交换着背大夫。大夫在他们的背上睡得安稳,赵敬轩和郸清却是又两个日夜不分地行走,才又回到熟悉的小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