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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虫母（第1页）

杨戬在师父身后听得心酸，想起自己的母亲，眼中不知何时涌出了泪水：“想必娘亲死前也是这般惦记着我的……”见犬王昔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身污泥满身血痕，触景生情，忍不住趴在了师父的背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哎，傻孩子！”邓一年心中也颇为伤感，将手中的幼犬向后递给杨戬，道：“这幼崽没了妈妈，以后由你照顾它罢。”

杨戬又惊又喜地抬头，双手接过这又软又热的幼犬，放在胸口与师父背脊之间，细细端详，只见它浑身乌黑，双目紧闭，脚爪粉红，不时露出粉红的舌头，好像要舔舐什么一般，憨头憨脑，十分可爱。不由口吃了起来：“师父……它……它好像肚子饿了！”

邓一年摇头道：“现在顾不得这些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去角林山下，或许那些刺复城居民还有救！”

杨戬突然想起另外那三只幼犬，忙道：“可是，师父，刚才这狗妈妈说她还有三个孩子拉在后面，我们是不是要去找一下……”

邓一年斩钉截铁地摇头道：“不行！刺复城居民数以万计，怎可为了三只幼犬耽误他们的性命！”也不待杨戬抗议，就飞身而起，扬手催动空中的焚天，发出道道火红霞光，如艳阳当空，驱开了前方重重迷雾，顿时周围数十丈之内清晰无比，甚至那如丝黑雾中的细细丝线都隐约可见。

与此同时，他周身散发出一轮浑厚炽烈的白光，白光之上跳动着温暖的火红烈焰，火红烈焰之上又蒸腾着一层青蓝色的光晕，如此白光红焰蓝晕彷如大海一般磅礴涌出，在空中铺展开来，一颗颗光秃的树木仿佛是海中孤舟，浮在面上，并无丝毫损伤，而如丝如线的黑雾却立即被烧化为乌有，甚至可见到极其细微的卷曲灰烬。四周立刻明亮了起来，仿佛上空的浓雾都变得薄了，依稀能照进日光，为整个树林平添了一些暖意。

辨明方向，邓一年袍袖飘飘，如一道旋风般带同焚天，直直向南飞去。

远处依旧浓雾重重，层层叠叠细细密布的雾丝纵横交错，黑灰的天空挡住了正午的日头，阵阵阴风吹来，空气中隐隐有腥臭之气，另有一股极其古怪的膻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邓一年微微皱眉，察觉到背后杨戬阵阵抑制不住的干呕，回想方才见到的犬王昔童身上的伤口乌黑腐烂，分明是中了剧毒，心中起了警惕，挥手在身后做了一个密实的结界，护住杨戬与幼犬，将腥臭气息尽数挡在外头，心中寻思道：“这腥臭之气，分明是尸臭，却不知这古怪膻味是哪里来的？难道是那妖王身上传来的？气息如此之重，想必已在不远之处了。”

果不其然，再往前一段路，几个呼吸之后，白光边缘所到之处，已隐约可见狰狞山壁，黑影幢幢，似有无数鬼怪蹒跚而行，发出阵阵微弱而难听的嘶哑呻吟。

“徒弟，安心坐好，前方必是妖王老巢，看师父的焚天一逞威风，省得你说嘴！”

邓一年意气风华，昂然长啸，浑厚而嘹亮的啸声中，焚天葫芦似有感应，猛地红光大作，尖啸一声，闪出烈焰一般的光芒，在空中翻飞起舞，而后葫口朝下，喷出一道数丈合围的火龙，火龙呼啸着在前开路，龙首喷涌着烧成极致的蓝光，龙身光芒艳艳，冲天的红光照得邓一年白须白眉血红一片，当真是威风凛凛煞气冲冲，俨如火神降世。

杨戬从未见到焚天能发出如此绚丽威风的气势，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想要赞美几句，听邓一年得意卖弄，孩子心性发作，当下强自忍住，只是不屑地道：“师父，这当口你还有空卖弄……小心救不到人丢了老脸！”

话语声中，邓一年“呸”了徒弟一声，振起狂风，袍袖鼓舞，纵身向前，双手向上一推，轰然声中，强劲无比的掌风与开路的火龙一起，将前方的浓重黑雾从天到地烧了个干净，顿时现出了正挂高空的盛夏艳阳。艳阳之下，一处险峻高山耸立在前，山势陡峭，如同刀削成型，山下一块大石，石上遍布黑色小草，如同尖刺，十分引人注目。山前有一大坑，坑的四周有数不清的人，面无人色眼神呆滞如同死人。

“啊……”

那些人一经阳光照射，纷纷发出阵阵凄厉惨叫声，无所遁形，委顿倒地，化为一滩尸水。空气中的腥臭之气更加重了。

一个人影怒射而来，怒啸声声，男女莫辨，声音尖锐刺耳，如在人心尖刮擦般令人心悸：“是谁如此大胆？”

“是你邓爷爷！”邓一年高声应道，身形如电，向前激射而出，瞬时来到那人身前。

只见那人脸色苍白，又高又瘦，一身麻衣，眼神怨毒，似是极其畏惧火龙与邓一年的周身白光，随着邓一年的前进步步后退，瞬时退到山脚下那块大石之后。

“原来是磐石上人邓一年，失敬失敬！”一个懒洋洋的女子声音响起，那块大石竟然动了一下，翻身站起，露出一个巨大的牛头，四肢着地，抖了抖身子，如同小草般的尖刺软软倒垂下来，随着抖动之势发出窸窣之声，如万千小虫微微蠕动，十分可怖。

邓一年微微一惊：“这妖精怎知我的名讳。”磐石上人之称，乃数万年前昊天至尊创立天道教时赐给他的道号。世间之人即便是仙界中人，也都只知磐石上人位列昊天至尊之下，是天道教护法天神，从未将敬仙观中的邓一年与磐石上人联系在一起。况且他只是说了一个姓，这妖精怎么竟连名字都能喊得出来，莫非有人事先知会过她？

他不及细想，电眼如炬，扫了一眼那大坑，发现坑中躺满了大大小小的尸体，与犬王一般模样，身形略小，想来就是兰灵犬一族上下，霎时心中怒极，没想到终究没来得及救下这一城老小，不禁脸上现出怒容来，冷冷道：“磐石二字，乃天尊所赐，岂是你这等恶毒无耻的妖精鬼怪之流叫的？刺复城兰灵犬一族与你究竟有何仇恨，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那只恐怖牛怪虽是身形庞大，形容可怕，却生了一双如同女子一般的媚眼，眼珠一转，娇笑道：“认真说起来，其实兰灵犬一族与我父母倒是有些旧日情分，这么多年来我对刺复城秋毫无犯也算对得起他们，只可惜现在我的孩儿要练万阴归虚**，说不得只好牺牲他们了。庆阳我儿，快来见过磐石上人，少年人要多见些大人物长长见识才好。”她掉转头，看着身后那高瘦之人，语音亲热，眼神柔媚，分明一派慈爱之意，却像是在表白男女之情。

若是将这副样子安在一个女子身上自是娇美无比，偏偏从一只形状恐怖的牛头大怪身上发了出来，着实令人恶心，杨戬忍不住发出干呕之声，听在牛怪耳里，顿时眼神一变，转头怒视杨戬，瞥见邓一年背后露出的半个幼犬脑袋，口中啧啧有声道：“这必是那刺复城主的骨肉了罢？若没有庆阳，将这孩子送与我养倒是不错的，庆阳，快来见过磐石上人呀。”

那麻衣男子见牛怪催促，反倒畏缩不敢向前，一副瑟缩畏惧之态，脸上白得几近透明。

邓一年听到“万阴归虚**”六个字，脸上变色，厉声道：“你怎会万阴归虚**？陆萨是你什么人？你竟敢为了练此邪功滥杀无辜！”声若厉雷，直劈高瘦男子，震得他簌簌发抖不敢应答。

杨戬听师父语气严厉，似乎极为震怒，不由心中大奇：“陆萨是谁？万阴归虚**又是什么功夫，听起来似乎不像什么好东西，也不知跟师父的九转玄元正功相比哪一个更厉害些。”

他却不知，师父在这万阴归虚**上吃过苦头，当年曾被冻住了半边身躯狼狈至极。那陆萨乃是司魂殿主人，昊天至尊第四个弟子，练的就是万阴归虚**。这一门功法极为阴寒霸道，通过汲取死亡魂灵中的阴寒之气来增加修为，与九转玄元正功相生相克，本就是昊天至尊为了克制九转玄元正功而自创的一门绝学，后来传给陆萨，并赐给其至阴法宝——阴阳幡，镇守司魂殿，汲取所有投往司魂殿的魂灵中所蕴含的阴寒之气。

牛怪昂首向前，不悦说道：“磐石上人，你休得吓坏了我的孩儿。这些人和狗儿都是我杀的，你们仙界中人为了淬炼法宝神兵，杀的无辜兽类还少么？再者，万阴归虚**恰是你天道教祖宗昊天老贼的得意绝学，怎是什么邪功？”

邓一年震怒无比，不再多话，怒喝道：“邪魔外道，休得狡辩！”一手挥出，焚天尖啸不止，如火山迸发般电射而出八条红色巨龙，与原先的火龙一起，在空中盘旋飞舞，龙吟声声，龙身缠绕，龙首狰狞，直如流星陨石，轰然向牛怪与那名为庆阳的麻衣男子撞去。

“来得好！”那牛怪一声娇喝，牛首昂起，浑身抖动，身上无数黑色软刺窸窣飞起，遮天漫地，好似摘去了翅膀的蚊蝇，又好像黑色蠕虫，急速团在了一处，喷出细细黑丝，彼此相连，很快聚成了一大团黑雾，向九条火龙迎了上去。

“蛊妖虫母！”

邓一年低呼一声，心头微震，想起了数万年前一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