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雅头胎得子,整个王府都陷于一片洋洋喜气之中。顺太贵妃爱极小真予,一来抱着便不肯释手,“看,他在对哀家笑。你看,你看。”沈嬷嬷笑着点头。君宜也凑上来道:“他对谁都笑。”顺太贵妃睨了他一眼,“跟你大不相同。”
君宜一挑眉。云雅忍不住笑道:“母妃,君宜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他呀,小脸绷得紧紧的,只有见到他父皇才会笑,所以那么疼他。”
“他不肯对母妃笑么?”
沈嬷嬷笑道:“也笑的。不过要太贵妃施尽浑身解数才肯笑一个,真个比书上所说的‘千金难买一笑’更难呢。”
云雅捧腹,“原来这么难伺候,幸好予儿不像你。”
君宜捏了捏她的腕骨,“我不是早就同你说了么?要像你才好。”
云雅冲他皱了皱鼻,“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顺太贵妃看看他们俩夫妻,又低头看看咧开没牙小嘴的小孙儿,笑容满足,“像谁都好。嗳,看看,咂嘴了,是饿了吧?”
云雅一看时辰,颔首道:“是啊,差不多到点了。”顺太贵妃恋恋不舍地抱还给云雅,整一整衣摆道:“哀家先回去了,晚上再来。”云雅歉然道:“这样大冷的天要母妃跑来跑去,到晚上还是让冬雪抱过来吧。”顺太贵妃一摆手,“这大冷的天,予儿怎么经得住?放心吧,哀家这一路走走,身上比从前松快得多呢。”沈嬷嬷搀着她亦笑道:“王妃勿需担心。太贵妃看见小王子心里才喜欢,要是看不见,一晚上都睡不好呢。”
云雅含笑,目送了太贵妃与她出去,侧首又看向君宜,“你呢,也该出去了吧?”
君宜偏坐得更近,“我帮你。”
云雅红了脸,“谁要你帮?”
“你一手怎么解衣服?我帮你解。”
云雅打开他的手,“你坏!”
君宜轻笑,“我不坏怎么会有这条鱼?”
“呀!”云雅脸上更红,娇嗔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不多时,予儿就发出津津有味的啧啧声,惹得床底下的雪球以为有什么好吃东西,钻出来拿着黑黑的大鼻子直嗅。君宜拉下床帐子,掩过云雅道:“你养了两个贪吃鬼。”
云雅回眸望了他一眼,“谁说的?我看是三个!”
“还有哪个?”
云雅粲然,往后一靠就落在他怀中,“你!你最贪吃!”“我哪里贪吃了?”他的吻落在她的发、她的耳垂、又沿着颈线一直往下,“你说我贪吃什么了?”云雅逸出一声吟又慌忙咽下,一边轻轻拍着予儿一边道:“你自己心里清楚,问我做什么?”君宜笑,热热的气息拂着她的身、还有心,“我虽然贪吃,但是吃不到,不像他,想吃就能吃;还有它,三餐定时。”他的手抚过予儿,又指了指在地上乱转圈的雪球。
云雅嫣然,“说得这么可怜,倒像是委屈你了。”
“你就是委屈我了。”
“那也没办法,这里唯一能委屈的好像只有你。”
“我这么不重要?”君宜紧了紧手。
云雅掩过衣襟,将吃饱喝足的予儿交到他怀里,“你说呢?”
看看打着呵欠要睡得小肉团,君宜无奈摇着手臂,哄他入睡,“现时是他重要。”
云雅轻轻一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其实你也重要,不过不是眼前,眼前不能和他比。”
君宜抓住了空子,“那么以后呢?”
“以后?”云雅扬起眉尖,“以后再议。”
窦弯儿因过了明路,也不需要再绕圈子了,直接吩咐车夫送去别院,至晚方回。有时看着不好,也会住上一两天再回去。这些天看熙斐神志渐清,她便松了绳索带他出去转转。别院房舍本是精巧,这时经过霜雪,再有那红艳欲染的红梅点缀,真如一幅画似的,引人入胜。只是熙斐虽不再想着逍遥散,同样的,对世间万物也似失了兴致,不论窦弯儿指给他看什么,他都是漠然视之,冷冷不语。
窦弯儿心下焦急,脸上又不好露出来,只得用尽办法想引他说话,“你看,那边红梅花开得多好,我看比宫里的更好呢。”“我听王妃说红梅是天气愈冷开得愈艳,真像人一样愈挫愈勇呢。你说是不是,熙斐?”熙斐木然遥望远处。窦弯儿忽又轻轻推一推他,指着雪地上的一只雀儿道:“你看,它在翻东西吃呢,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我们要不要帮帮它?”
熙斐缓慢转过头,许久,看着那雀儿扑楞着翅膀飞去。窦弯儿无计可施,拉着他站到日头下面,“熙斐,你不是冰做的,还会变暖的是不是?还会变回从前一样的是不是?”熙斐眯着眼看着那太阳,“弯弯,我已经没用了,你还是别管我了。”
窦弯儿咬紧了唇,“你怎么没用了?是断了腿还是折了手?大夫说你身体里的毒都已经去尽,你根本就没事了。”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那你说,你究竟哪里还觉得不好,哪里还有事?”
“心!”
回应她的却不是熙斐,而是怀抱着火红襁褓走来的君宜。窦弯儿立刻躬身行礼。熙斐则带着一贯的漠然,“我哪里不好还轮不到你来说。”君宜一哂,低头对着怀中刚睁开眼的予儿道:“你看看,以后千万别同你舅舅一样,是非不分,恩将仇报。”熙斐攥紧了手指,怒目相向时对上的却是予儿皱成一团的脸。那黑白分明的眼,还有挺直的鼻梁、翘翘的鼻尖,活脱脱就又是一个云雅。君宜看他盯着予儿看住了神,将怀中小人儿往他手上一送,“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