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是不是我在这里扰了你休息了,你都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我还挺想你的……”声若蚊蝇后面的话低不可闻,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一起,“你就当我是空气,我很听话的,绝不会扰了你休息。”
“把衣服换上。我带你去灵徽宫。”
未待她回话,他已经负手转至屏风外间,倒了一杯热茶,看着长颈白瓷瓶中插的乱七八糟的红梅花皱了皱眉。
“我换好了。”簇新的粉色宫衣,袖口领口用葱绿色丝线绣了简单的花纹,挽了单髻上簪一朵铃兰绢花,柳眉杏目,清秀可人,“我现在可以穿二等宫女的宫衣吗?这件衣服真好看,比上次那件还好看。”
“走吧。”
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琯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安静的有些过分,一路行来不少宫女太监对着李成忱行礼,她低眉顺目罕见的乖觉。
“怎么了?”
“我……我怕自己不懂礼数冲撞了贵妃娘娘。”
他从怀里掏出一双兔绒手套戴在她的手上,冻疮恢复的比较慢,伤疤脱落露出粉色的新皮,常年劳作的手结了厚厚的茧粗糙难看,琯夷意识到什么,微微蜷缩了手指,贵妃娘娘看了心烦会不会把她的手给剁了?还是公公思虑周全。
手套上依稀残余着他身上的体温,白色的绒毛包裹住她的手掌,分外暖和,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没事。”
这算不算安慰,姑且当做在哄她好了,公公好温柔,其实只要待在他身边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无措,反正有他在。
灵徽宫曲桥玉栏,白梅怒放,兰桂花草,错落有致,暗香浮动,内殿铺了厚厚一层地毯,摆设典雅精巧,笼了地龙,暖意融融,琯夷从未见过这般之于她近乎可以称得上仙境的地方,谨小慎微低垂着头唯恐行差踏错一步。
侍立在侧的只有两名蓝衣宫女,软榻上卧着一名美人,膝上盖着白虎皮毯子,月白色宽袖外袍上绣着素净的玉兰,梳着流云髻,簪了三支通透如水的白玉梅花钗,眉如远黛,眼若秋波,唇似丹砂,芊芊玉手晃着摇篮满目温柔。
旁边男子锦衣玉带,眉若刀裁,眸似寒星,气宇轩昂,雍容清贵,骨节分明的手提着一枚玉佩逗弄着襁褓中的孩子,书案旁坐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眉清目秀,手执书卷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讨喜,侧旁之人,金冠蟒袍,面容俊美,七八岁的样子,正在研墨。
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是神仙下凡,那个美人就是宠冠后宫的熹贵妃娘娘吧,丽妃娘娘与之相比确实还是差那么一些气质的,旁边的男子不会是皇上吧?爹娘,女儿有朝一日竟然可以见到皇上,没人告诉她皇上是个美男子啊!
萧赭收了玉佩侧目看了一眼笑着问道:“成忱,这就是你选的宫女?”
“奴婢琯夷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琯夷?”熹贵妃抬眸打量了她几眼淡淡道,“起来吧!”
“朱丝玉柱罗象筵,飞琯促弦舞少年。”萧璟放下手中的墨琔,小小年纪黑眸中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熹贵妃颔首笑了:“璟儿说得不错,这名字倒也雅致。”
琯夷蹙眉,装作听懂的样子其实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这还是她的名字吗?文绉绉的听起来确实挺好听的。
萧璟摊开一张宣纸,提笔把诗写了下来,吹了吹其上墨迹,双手呈给萧赭:“父皇看看儿臣近来可长进了?”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颇有卫蜀风骨,然劲道不足,火候欠缺。”
“不及李总管一分。”
萧赭温言笑道:“成忱书法世人难望其项背,朕尚且不及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萧珞闻言从书案旁走了过来摇了摇萧赭的袖口:“父皇,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熹贵妃把萧珞揽入怀中:“是哥哥教给你的?”
他点了点头,萧赭起身摸了摸萧璟的脑袋:“成忱之才堪为太子师。”
“奴才不敢。”李成忱忙下跪行礼,琯夷看到他跪自己忍不住也要下跪,硬生生忍住,绞尽脑汁思考他们的对话,云里雾里,迷迷糊糊。
萧赭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起身,柔声对熹贵妃道:“朕晚上再过来用膳。”
“臣妾恭送皇上。”
萧璟、萧珞亦端端正正行了礼:“儿臣恭送父皇。”
待二人走后萧璟把宣纸卷好放在琯夷手中道:“既是写你的名字,本王便把它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