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上面寥寥几片竹叶随口道:“挺好看的,等我出宫之后也买个摆在家里插上四季竹。”
“纹银三千两。”
“什……什么?”她颤颤巍巍的从上面收了手,手指隔着虚空细细描画,蹑手蹑脚退后几步唯恐它掉落下来摔碎,“一个瓶子而已……三……三千两……”
环顾四周为数不多的瓶瓶罐罐,顿感如芒在背,走路都小心了不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拎起桌上的茶壶倒茶,摇了几下空空如也,方才想起刚刚被她喝完了。
她垂头丧气坐回圆凳上打了一个哈欠,托腮望着执笔而书的他,嘴角含笑迷糊了起来,鸡腿!鱼!红烧肉!好香,好好吃,她咀嚼了几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努了努鼻子轻嗅,糊了?
“我的肉……”她手下一滑下巴往下磕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我的头发!”
琯夷慌忙扯过被火炉烧了一半的一缕头发,皱着小脸疼惜的来回抚弄,李成忱勾了勾唇角好笑的摇了摇头。
“公公,你怎么亲自铺床了,这样的粗活我做最合适。”她转身看到他正重新换了一床崭新的被褥,挪着小碎步在离他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刻意冲他眨眼睛,仿佛在义正言辞的向他确认,看我多听你的话,三尺之距!
“胭脂水粉哪里来得?”
一句话问得她颇为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今天很好看?”
李成忱对于她神奇的脑回路也颇觉莫名其妙:“老实回答问题。”
“我的钱要攒着给弟弟买书,等他长大些要来京城考科举。”她的手绞弄着衣角小声道,“我没钱买胭脂水粉,江蓠送我的两朵绢花昨晚也烧没了。”
他阖目轻嗅,被子上的茶花清香若有似无,厌恶的一把拂到了地上,看着她的眼神隐有几分凌厉。
“公公,你怕我晚上冷吗?”琯夷毫不客气的捡起地上的被子抱到火炉旁,“公公太客气了。”
“公公,你歇了吗?”
“进来!”
小松子神色慌张推门走了进来走到李成忱旁边附耳道:“皇上在灵徽宫,二皇子又起烧了。”
闻言他穿好靴子便往外走,小松子拿上鸦青披风匆匆忙忙也跟了过去,她满脸疑惑呆立在原地:“我呢?”
躺在暖炉旁抖开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不管了,先睡觉。
……
浣衣坊,琯夷轻嘶一声看着冻裂的手背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抬手离木盆远了一点,往外挤了挤鲜血,舀了一瓢冷水浇了上去,白肉翻出甚是可怖。
待确定真的不再往外流血,才伸手继续搓洗着木盆中的衣服,井水冰冷刺骨,衣服厚重,洗起来颇费力气,江蓠从怀中掏出半个馒头偷偷递给她:“是不是饿了?”
她捧着馒头张口便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都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姑姑看在李总管的面子上也应对你好些才是。”
李成忱无甚表示,茜容姑姑摸不准他的态度顶多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她:“曹总管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
江蓠摇了摇头指着脸上的红斑道:“我起了疹子。”
琯夷扑哧一声笑了:“一点也不像。”
“你还要去……那……”
江蓠斟酌着用词,她挑了挑眉悲戚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瞧你今日好很多。”
完了,装着装着给忘了,她还是个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病人呢,含糊其词了几句,心有余悸悄声道:“老天眷顾,昨晚他不在。”
江蓠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在。”
“熹贵妃的披风怎么还没有送去?”茜容怒气冲冲指着她们的方向道,“别洗了,快把披风送去灵徽宫,误了时辰当心脑袋。”
“姑姑莫气,我这便去。”琯夷擦了擦手接过檀木雕花托盘,里面放置着一件折叠整齐的白狐裘披风,天青色缎面上绣淡紫兰花,不知为何她竟然想到了李成忱,昨晚隐隐听到小松子提及灵徽宫三个字。
天刚刚放晴,屋脊上的雪还未化得干净,滴滴答答顺着琉璃瓦往下滴着水,青石板铺就的甬道湿漉漉的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紧紧捧着托盘谨小慎微的往灵徽宫的方向行去。
似她这等宫女是没有资格进殿奉衣的,恭敬的对门口的宫女说明缘由,那人打量了她几眼:“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现在才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