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紧紧闭合,声音干哑,像走在大漠中,苦行数日,不见绿洲。
池先声应了一声,安静地站在廊下,等他再次开腔。
自离开出租屋,戚野满腔烦躁,心静不下去,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也出不来。走路,喝水、睡觉、不管干什么,都感觉不太对劲,找不出原因,之前,从未有过。
口中的烟忽然没了味道,烧得嗓子干痛,眼前弥漫一缕缕烟雾,若隐若现,更是扰得心烦意乱。戚野捻灭烟,皱起额头,不知道池先声现在在想什么。
比起林居,他烟瘾算轻的了,每天最多半包,但好像每次见面,他都会点烟,不过也不碍事,知道池先声不喜烟味,每次都有避开。
心间的郁气消失,与此同时,还有更大的巨石悬在上方,短短几个小时,戚野尚未捋清思绪,是当作从未发生过,还是认真对待,他暂时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池先声已经做出选择,不过问,不动容,不在意,是前者。
楼下墙根处,并排立着两个橄榄色垃圾桶,戚野一眼扫过,烟蒂掉进去,准确无误。他转身,走到池先声面前,一步之隔停下,语速缓慢,不太流利,却也掷地有声,“关于那杯水,我很抱歉。”
池先声有些惊讶,猛地抬起头,颊边柔软的发丝顺势垂下,脖颈修长,皮肤细腻光泽。戚野突然想起上次在面馆中,池先声递来的苹果,冷涩薄皮下,果肉的颜色。
瓷白,透着淡淡的稚粉,忽然,有些口渴。
惊讶之色也不过转瞬即逝,他眉眼冷淡,皱了一下鼻子,可能是因为刚才吸掉半支烟,衣服上染了味儿,不太习惯。
戚野极轻地笑了一下,这点烟味儿都受不了,果然还是个小家伙。
“没关系。”池先声道出一句标准回答,万能的客套话,随后,他低下头,看了眼腕表,“还有事吗?”
戚野摇头,往后退开两步,确保空气流通,还在想着怎样解释之前的事,心中打着草稿,就被打断。
“谢谢你帮我搬快递箱。”
池先声说话时,习惯与人对视,望进一双似天地清浊,鸿蒙初辟,呈现世间初现时的一抹灰色的眼中,只见空灵,清澈透底,这点,戚野就很喜欢。
“不用谢。”需要的话,我可以连你一同抱起。
尽管没听见他的腹诽,池先声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侧身而过,发丝遮挡耳根,留下两个字,“再见。”
瞬间戚野就泄了气,面无表情,站在楼梯口,紧紧盯住池先声之前待过的地方。
许久,四处无人,他走过去,手掌覆上栏杆,池先声触碰过的一小片仍留有体温,全部过渡到掌心,指端情不自禁地轻轻摩挲。
远眺前巷,戚野利索点起第二根烟,狠狠吸了两口,掸了掸灰,随着烟雾吐出一声嗤笑,“再什么见,巴不得天天见。”
摸够了,叼着烟卷,他走回网吧,入眼,吧台上大敞一个空餐盒,林居正挺着肚子,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抱着玻璃瓶,喜滋滋地嘬吸管。
戚野两指按了按太阳穴,“我帮你联系一家养殖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心情不好还有音乐听,你赶紧回归同类去。”
“不不不,我今天真没吃多少,比昨天少。”林居掰着手指,开始数,“不加这顿,也就两碗糯米饭,五份煎饼,七张馅饼,外加餐后水果,十几个芒果。”
“是,有本事你今天别吃晚饭和夜宵。”戚野冷笑,“黑洞长到你肚子里了?”
“友好一点,别这么毒舌。”林居习以为常,随手递来一罐白桃汽水,“这是我可爱的邻居送的,虽然他说,这是答应请你喝的,但我觉得,真相是你沾了我的光。”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哎哎哎快放下我的大芒果。”林居神色慌张,“你别难过,我们再怎么说也住一个院子,情分肯定是要比寻常人高一截,你沾我的光实属正常啊!”
一道果汁爆出,顺着指缝缓慢流下,戚野手中的芒果还未熟透,紫皮夹青,林居藏了多天,只待软化之日,剥开细细享用。但也很好捏,更能完美展示出,以他的手劲,若是砸在身上,滋味妙不可言。
“爹爹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手下留情!”林居差点蹦起来,“不是这句??难道答应请你喝有什么毛病吗——嗷!它真的好疼好疼!!你行行好,松手吧,我真猜不出来了,总不会是我可爱的邻居吧?”
话音刚落,“吧唧”一声,软趴趴的芒果掉回桌面,戚野抽出湿巾纸,擦拭指间黏腻的甜汁,一脸嫌弃,不忘提点:
“懂不懂什么叫礼貌?你一个邻居,顶多距离近点,又不是多亲近的关系,怎么好意思说对方可爱,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