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思素来就不是一个多言之人,因此在府的那些日子里,溪几乎没听父亲说过任何朝堂上的事。
也因此,当她在寿延宫里看见那个一身蓝衣舒雅慵懒的男子时,竟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她微微收起心神,目不斜视地朝太后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太后娘娘,心里却是疑惑不已。
哪怕是朝中权臣,以太后的身份也是不便在这寿延宫里接待他的啊……
却听那男子含笑对太后说,“母后,既有客来访,儿臣便先行一步,不叨扰您老人家了。”
太后睨他一眼,“你还知道哀家是你母后?这么久才来这寿延宫一次,哀家还以为当初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呢!”
就这一句话,溪恍然大悟。
当今皇上并非太后的亲骨肉,而眼前这位九王爷才是太后所出。当年宫里的事情她不了解,却无论如何不会不知皇上与太后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恐怕这位九王爷的存在为之出力不少。
毕竟没有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比起那个九五之尊来,太后又怎会甘心自己的儿子屈居人下,做一个有名无实的九王爷呢?这约莫也是太后一直握着部分兵权不放手的最终原因吧。
九王爷笑吟吟地做了个揖,朝太后眨眨眼,“母后,那儿臣就先走一步了。”
回过身来的瞬间,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溪一眼,衣袂飞扬地离开大殿。
目送儿子离开寿延宫,太后收回目光,笑得十分和蔼地看着溪,“今日汪福从你那回来之后,就跟哀家说了你要亲自来道谢的消息。哀家还正想说,不过是尊观音象,你如今刚升迁清音殿,何必这么麻烦亲自来一趟呢?”
溪垂眸温顺地答道,“观音象乃是太后娘娘的心意,嫔妾心存感激,理应亲自前来道谢。”
“难得你如此记情,恪守礼仪。”太后喟然叹道,命人赐座。
看溪如今身上穿的间戴的,无一不是宫中巧匠的珍品,特别是髻上的那只纹金蝴蝶,还是头一回尚工局递上来供妃嫔欣赏的一批精致饰物之一。因其栩栩如生,走起路来蝶翼还会跟着微微颤抖,好似亟待飞翔一般,太后当初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溪见她的目光在自己间多停留了片刻,了悟地解释道:“这只金蝶是嫔妾受封那日皇上赏赐的,太后娘娘认得?”
“嗯,前些日子尚工局的人递了些讨巧的小玩意儿上来供大家观赏,哀家是见过的,因这只金蝶做工精巧可爱,哀家还赏了那工匠些银两。”
溪微微停顿片刻,有些犹豫,“嫔妾不知太后娘娘喜欢这金蝶……”
见她有些茫然无措,太后轻笑,摆摆手,“别放在心上,哀家不过也是觉得这小玩意儿可供一看,哪里是想要它呢?唉,哀家老了,这些个漂亮的东西还是要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过皇上能把它赏给你,哀家也认为你配得上,这也证明哀家当初没看错你。”
太后的目光无比慈爱,那其中的敏锐却足以洞察一切,溪从容不迫地对上她的目光,笑言,“嫔妾多谢太后娘娘垂怜,只是娘娘说笑了,娘娘的美丽是母仪天下的,嫔妾只能仰望,却可望而不可及。”
一来一往间,溪的回答滴水不漏,时刻表现出应有的尊敬和温顺,令太后十分满意。
“哀家虽有两个儿子,但明渊他身为帝王,又不是哀家所出,自然在感情上难免疏离些;至于刚才的九王爷明深,天生风流成性,不爱拘束于宫里的繁文缛节,因此也不常来陪哀家……如今可好,有了你,哀家也算有了半个女儿。”
溪又陪着她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这才退下。
这一次是坐着辇车回清音殿的,经过音合殿时,溪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去地问走在一旁的小顺,“这里面住的是哪位主子?”
“回主子,是秦才人。”
秦才人?既是从六品的才人,为何没在皇后那里见过她?
溪看了眼朱门紧闭的大殿,漫不经心地又问了句,“怎的我进宫这些日子,还未曾听说过这么个秦才人?”
小顺四下看了看,低声地说:“主子有所不知,这秦才人前几年曾经十分受宠,只是后来因害了月扬夫人小产,落得个善妒的名头,皇上一气之下将她从正四品的容华降为如今的才人,自此以后就不曾再临幸过她。”
溪“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忽地想起前些日子来太后那里时听到殿内传出的暧昧声。
既是个失了宠的才人,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做这等苟且之事?就不怕隔墙有耳,将此事传了出去不成?
哪怕形同被打入冷宫,也总归是皇帝的女人,这样给他戴绿帽子,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