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愣愣地看着王莱,此时此刻,他无法讨厌王莱,他被这场表演里传达出的痛苦所吸引,真诚的毫不伪饰的痛苦,已经袒露出自己的灵魂,似乎失去另一个人就无法活下去。
这是热烈到可怕的爱情,几乎令祝夏感觉到畏惧。
监视器后,文嘉仪满意地笑了笑,她看一眼身边的傅泽明,确定自己终于绷紧了所有弓弦。
第二十二章
大雪入夜后也没有停止,大家收工回老宅。白天留下的脚印被新雪覆盖,雪地又是一片平整无暇的白色。
元元走在前面,一边跟何雅晴通电话一边打电筒照路,祝夏和傅泽明默默地走了一段,祝夏忽然问:“哥,我这几天是不是挺丢人的。”
傅泽明偏头看过去,光线昏暗,他看不到祝夏表情,但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他的茫然和低落:“以为自己了不起,像个白痴一样得意,刚刚王莱瞟了我一下……”祝夏停顿了一下,在脑海中回忆起那个眼神,有点恼火地说:“她看不起我。”
“她没有。”傅泽明说。他记得王莱那一眼,那的确是个讨厌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敌意,谁也不会对自己看不起的人有敌意。
最近所有工作人员都很有压力,因为剧组的氛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主要发生在演员之间,与其说大家是在拍摄,不如说是在较量。林韵频繁地和编剧通电话,祝夏和傅泽明空闲时在房间里讨论对戏,王莱则开始失眠,并且加倍敌视祝夏。
而到目前为止的较量中,王莱是胜利者,她有天赋,也拥有近十年的经验,她吃的NG最少,进状态也最快。祝夏还是讨厌王莱,但他开始花更多时间注意她,学习她怎么处理细节,甚至是有些沉迷她诠释的痛苦。
祝夏未曾有过那样的体验,不能体会这痛苦的来源,但他隐隐察觉,“沈真”的痛苦与“周雪生”的痛苦,并无不同。
剩下的少年回忆剧情比预想中更快拍完,那回忆就还剩成年后的三场。但拍到第一场,傅泽明和祝夏频频NG。这场是“沈越”和“吴小曦”在老家摆酒订婚,“沈真”和“周雪生”作为亲人和朋友参加。
当天提前结束拍摄,下午文嘉仪请傅泽明喝茶,在安徽她也入乡随俗,沏了本地的祁门红茶。
文嘉仪将茶杯放在傅泽明面前,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小傅,你会画画吗?”
傅泽明如实说:“不会。”
“承认不会,好像让你不高兴了。”文嘉仪说。
傅泽明其实不喜欢听文嘉仪讲戏,她剖析角色之前,总爱先剖析一遍演员,他答道:“有一些,我对这方面不擅长。”
文嘉仪点点头,评价:“你和‘沈越’最大的相同点,是你们都高傲而诚实,我喜欢这点。”
傅泽明没说什么,但在心中疑惑地思考,自己什么地方给文嘉仪留下了高傲的印象。
文嘉仪也不解答,又说回画:“你不会画画,那有没有喜欢的画家?”
傅泽明在记忆中检索,勉强提了一个:“有段时间喜欢布格罗。”
“传统典雅的代表。”文嘉仪似乎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我一直认为,如果你学画,应该会画得不错,大多数学画的人,初期都在临摹写生,是为了学习正确的形状、正确的光影、正确的骨骼肌肉……因为正确会美,起码令人习惯舒适,就像大家习惯天是蓝色,云是白色,你的表演也很正确。”
“这有什么问题?”
“你在用正确给自己设限。”
傅泽明忽然说不出话了。文嘉仪观察他的表情,声音变得柔软了一些:“这很正常,很多演员会本能地给自己设限,林韵也是,这是演员对自我的一种保护,但还有很小的一部分演员,从来不懂什么是限制,他们一般被称做天才,比如祝夏和王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