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空你几哇?搜哇带卡?安宁哈塞要?萨瓦迪卡?你好?”十二月的斯塔万格,滴水成冰。哪怕已经穿得像头熊一样,还是冻的脑子发木,艾德的手指发疼发烫,关节僵硬的厉害就那么固定在皮箱上面,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一体。屋内壁炉点着火,看起来很温暖,眼前的女人裹着一层羊绒毯子为他开门,被冷风一灌更是冻得直跳脚。见自己既不进门也不说话,女人的柳叶眉当下就狠狠皱了起来。“你好”艾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抢在女人发作之前应了一声然后合上门挤了进来。女人动作慵懒给他指了指木桌,示意桌上有水想喝自己倒,然后便又缩回沙发上拿书看。艾德缓了缓之后才当着她的面摘了帽子围巾,脱下有一层积雪的厚重外套,直到自己已经没什么遮蔽了,这女人还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艾德忍不住冷笑,果然,已经被忘记了。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女人的多情淡薄,艾德默默捧着水坐在沙发另一端,女人白净秀气的脚就放在他腿侧,毫不避讳的样子,虽然多年未见,但她和过往似乎没什么差别。“不冷吗?脚。”“没关系,这边有壁炉。”女人应了一声,如若无人把脚又伸了几寸,似是要更靠近光源,但脚却实实在在压在艾德膝盖上。明明只是一个陌生男人啊。膝盖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艾德努力让自己忽视膝盖上的异常,他喝了几口水,看了一眼女人,方才压抑住浮动起来的情绪问:“你在看什么?”“不知道,名字太长了,我懒得看。”艾德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封面。《我是女兵也是女人》,名字确实很长,也确实不是她会感兴趣的类型,这女人从前就这样,看不进去任何需要耗费脑力的文章,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有长进。屋内很安静,艾德打开皮箱拿出笔记本处理了一会儿公司上的业务,而女人就在另一端踏踏实实看书,壁炉那边有木料燃烧的细微声音,外面风很大,就是待在里面也能听到风声。一切都是寂静又美好的,俩个人唯一的联系就是贴着膝盖的脚踝,似勾引,又像是无意,不过艾德更倾向于这只是她一时兴起的游戏。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才合上书揉了揉眼睛:“说起来还没介绍一下,我叫夏纪,没什么正经职业就是到处跑。”艾德停下按键盘的动作,他缓缓抬头看着那双眼一字一句道:“艾德,设计师。”“你是混血吧?中文说的真好。”夏纪收回了脚,凑过来看艾德,目光有些肆无忌惮:“鼻梁和眼睛那里有点德国人的样子。”“你猜对了。”艾德合上电脑,低低解释:“我父亲是德国人。”“听我弟弟说房东先生不常来这边,有要把房子转手的迹象,你不然考虑一下我,我蛮喜欢这个房子,真神奇,我们审美还挺一致,这里有许多吸引我的元素。”不是审美一致,而是当初父亲为了防止分割财产,把房子过继给他的时候,他重新装了一下。斯塔万格是个有魅力的城市,它古老又丰富多彩,来这里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夏纪一定会喜欢的城市,把房子装成这样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可她却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艾德看着对面那张姣好的脸,缓缓道:“我母亲是中国人,她姓樊,我在国内读过六年书,随母姓叫过一段时间。”如他所愿,夏纪满脸震惊,身上那种懒散也褪的一干二净。她想起来了。夏纪其实变化没有那么大,只不过身上那种张牙舞爪的气息沉淀了点而已。艾德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交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是的,是一个夏天,现在想来他们相识后的一切或许都应该被叫做蝴蝶效应。彼时艾德转学半年,和班里同学相处的都不错,尤其是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总喜欢围在他身边,不是问他感情问题就是问约会穿什么好。他自幼就对这些东西异常敏感,往往被他指点之后,那些女孩子一个个都脱胎换骨,高高兴兴地找别人约会。初中的年岁,是最躁动的年岁,那些贪图新鲜的少爷公主早熟的厉害,恋爱约会似乎成了一种炫耀的新手段。女孩子在偷偷尝试各种新鲜装扮,男孩子则讨论身边的女孩子。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夏纪。那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人,艾德第一天来就注意到了这个眼线精准口红好看,校服也加工裁剪到异常漂亮的女孩。她总是在人群里欢笑,有时候和男孩子厮混在篮球场,有时候又踩着滑板绕着学校里那一大片喷泉玩,有时候又拿着吉他帮别人表白,她异常丰富,又如此张扬。然而,艾德只是看她而已,并不觉得这个人与其他的甲乙丙丁有什么不同,俩个人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直到那天,一个炎热的周五,艾德作为班长还有些事情需要做,他捧着一大摞作业本要往老师办公室走,途径小花园的时候,那个女孩正踩着滑板横冲直撞。中途有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过,她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一时没注意摔倒在地上,扑散了艾德手里那一摞作业本,也蹭破了膝盖。艾德只好先把人扶起,叫住一位打算回家的同学替他送一下东西,然后才扶着夏纪往医务室去。“谢谢你啊,小班长。”夏纪清瘦,缩在床上忍痛冲着他笑。“不客气”等把伤口包扎好了,艾德才把人又扶出来,外面热得吓人,烤灼的人身上都在发烫。“今天真热啊。”“还真是”艾德看了一眼湛蓝的天:“要是能去海边就好了。”“是啊”夏纪应了一声,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抓住艾德的手:“那我们去吧?海有点远,但我知道一个地方,也很好玩。”“嗯?”“想去的话就要立马去的。”“你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见这女孩说风就是雨,艾德不免有些惊讶。“择优原则嘛,最想做的事情一定要最先完成,不然错过就没有了,我要去,你来吗?”不了俩个字还没出口,艾德便看到女孩眼里的光,她的眼睛真亮啊,然而就是这一瞬的恍神,让他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机。女孩牵住了他的手,他们奔跑在灼热夏风里。出了校门,各自打发掉守在门口的司机,然后才缓步走在一条街道之上。走到街道尽头的时候,夏纪眨了眨眼,钻进一家小商铺从冰柜里摸出俩瓶橙红色汽水。玻璃做的瓶子外面有水珠凝结,夏纪拧开瓶盖和艾德那瓶撞到一起:“尝尝,你一定没喝过。”这种天气艾德也渴的厉害,于是没有推脱也拧开瓶盖尝了一口。“怎么样?”“很甜”艾德又喝了一口补充了一句:“色素的味道。”“哈哈,多喝几口就好了,这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宝贝。”俩人边走边喝,橘子汽水见底之后,才到达他们的目的地,那是一座小山,里面绿树成荫蝉鸣不断,还有一处干净小溪,是非常棒的避暑圣地。虽然没有看到海,但能见到这种干净养眼的风景,艾德也心满意足,这边很凉快空气也很棒,艾德忍不住仰首四处看。夏纪蹲下身子撩水玩,玩了一会才看着艾德笑:“你不要拘谨,我看你和别人玩挺好啊,为什么不和我玩?”“有吗?”艾德难掩眼底笑意,也跟着坐到女孩身侧。“有啊,我都怀疑你在暗恋我了。”夏纪拿装过汽水的玻璃瓶子去摸鱼,但好几次都失败了,她有点恼。“你一直这么自恋的吗?”艾德忍不住上手帮她捞鱼,然而没有成功。夏纪要急死了,气呼呼把瓶子一扔,又爬起来跳着摘叶子。“脾气真差。”艾德忍不住说她。然而夏纪并不在意,只转身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是你奇怪。”“我一直脾气差一直自恋,谁都不说我,就你说我,这就是你的问题。”艾德被她的强盗逻辑给吓住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夏纪便嘻嘻哈哈又转移了话题。“喂,当少女之友什么感觉?”“当万人迷是什么感觉,当少女之友就是什么感觉。”“唔”夏纪握着一把叶子,在溪间来来回回跳石头:“那还挺无聊。”“我讨厌女孩子,她们太吵了,但是我不能没有社交,所以只能和男孩子玩,我没得选啊。”“我讨厌人这个群体,和男女无关,但也不能没有社交。”艾德把另一个瓶子伸进水里,溪水有点凉,而且澄澈,里面的小鱼非常真切,就是很难捉。“那你还和那么多女孩儿玩?”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离艾德最近的那块石头上,惊走了马上就要落网的鱼。艾德有点遗憾,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成本最低的社交,就是最优社交。”“我喜欢你这句话,我宣布,你是我的朋友了。”艾德失笑,对这种称号没什么所谓。“下次一起去看海啊?”“好。”艾德答应的很快,彼时这个人也不过是他低成本社交中的一员罢了。可万万没想到,当夏纪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需要陪她玩陪她说话,陪她解决尴尬的社交局面,必要的时候还得收留一个醉鬼回家。短短半个学期,艾德就被缠着爬过十次山看过十五次水,去过二十次游乐场,以及抄过五十份作业,逛过数不清的街,就是没去看过一次海。尽管背地里已经如此熟络如此亲密,但俩人在学校里见面依旧维持点头之交的模样,算是某种默契。期末过后就是假期,艾德万万没想到,夏纪喝酒挨过家里几顿揍之后还敢接着喝,三更半夜和朋友喝的烂醉,不敢回家只敢给他打电话。,!艾德没办法只好顺着地址去揪人,夏纪离开之前还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结果从酒吧门里出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脸上还笑嘻嘻的。“好了好了,不用扶了。”“你真可以。”艾德这才反应过来夏纪完全是在装醉,当下沉了脸,一把将人推开。夏纪一点都不恼,歪歪扭扭往艾德身上靠:“樊同学,小班长,你不要臭着一张脸嘛,来,笑笑!”艾德没好气,拉扯着夏纪问了一句:“图什么?”“开心啊”夏纪笑出了声:“不过现在看也没意思了,他们都喝不过我,我才不和他们玩。”“喝完不是要挨打?”“挨打也开心啊。”夏纪将手搭在艾德手臂内侧,回过头来解释:“就刚刚那个酒吧里有个歌手吉他弹的特好,还是烟嗓,人长的也帅,我和他聊了很久。唔,发现差距太大,目前学不会,打算以后学。对了对了,我和你讲,里面还有一个小姐姐,钢管舞跳的太好了,看着挺有趣我也想学。”艾德看得出来夏纪是真的开心,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高兴了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地厉害,理论上不该打击她的,但艾德还是顿住了脚步,上下打量夏纪的身躯。十来岁的女孩子,还没有长太开,有些清瘦干瘪,哪怕看着长胳膊长腿的,也还是一副小孩模样,简直不敢想象这幅躯体跳钢管舞的画面。“学这个干什么?想上台去跳?”“好玩啊,管它呢,学了再说呗。”“这世上有许多未知,并不是每一种未知都是好的,所以也不是每一种未知都值得去尝试,你不觉得吗?”“哦”夏纪应了一声,眼里的光也跟着暗淡了点:“就是说你不喜欢啊。”艾德刚打算辩解些什么,夏纪便摸着自己的肚子嚷嚷着要去小吃街吃点什么。于是俩个人又搭车绕了一趟,在脏兮兮的小摊前吃了一顿麻辣烫,夏纪头发长又没带皮圈,艾德只好替她握住头发。细软发丝质感极好,艾德嗅着发间清香,看着裸露出来的脖颈后耳,一时心乱如麻。其实,别说是这种小动作,哪怕是他家那张大床,夏纪也不是没有和他一起躺过,只不过那会儿是大白天,夏纪也只是过去午休。今天就不一样了,果不其然,等他们吃完东西夏纪都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反而当着他的面给家里打电话说是给朋友过生日去一个女孩家里住。挂断电话之后,夏纪才眨着眼撒娇:“我无家可归了,小花姐姐带我回家吧。”艾德没办法只好把人带回去,听她放开水淅淅沥沥洗澡,又看着她套着宽大t恤边擦头发边往出走。艾德移开视线,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而他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夏纪的惊呼。“这是你画的吗?”见夏纪拿起了之前摊在桌上忘记收拾的画册,艾德忍不住红了耳垂,他说不出话来。“真棒啊,这种程度已经能做成品出来了吧,我知道一家可以定制的店,你有兴趣的话推荐给你?”艾德遮羞似得按住了那本画册,良久才找借口搪塞:“我不知道这类女装具体尺码,算了吧。”“这有什么难的,我量给你啊,设计这么好却藏在这里太可惜了。”夏纪说到做到,当下就拿到皮尺自己量去了,很快就抽出一张纸写下了具体尺码。纸上记录了女孩子身体的细节,艾德只是看了那纸条一眼就觉得心里都在发烫,他踌躇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不觉得男人做这个有点奇怪吗?”“没有啊”夏纪兴致勃勃把那个画册翻来覆去的看:“好啦,你别多想,画册给我,我给你带成品过来,就当是生日礼物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艾德也无法再拒绝,只好答应。是夜,夏纪已然安睡,而躺在她身侧的艾德却失眠了。他不止一次发觉,和夏纪处久了,就总会有某种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叫嚣着想要出来。自我第一次有了舒展开来的感觉,虽然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怎么回事,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在改变,而这一切都与她有关。艾德动作僵硬转过身来,发现夏纪睡的正好,被子踹到床底,她的衣服也卷起来,露出了一大段腰身,没有发育完全的部位也暴露了一点,艾德心烦意乱,抓住被子一把盖在她身上。那些东西让现在的艾德来看,其实已经很清晰了。虽然他们之后还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无论如何,是因为遇到夏纪,他才有勇气去做那些称得是上离经叛道的事,因为遇到她,才会有现在的艾德。他们也才能够在这个老房子里再度重逢。可艾德看不透夏纪的表情。那张脸上除了震惊还多了点别的东西,不知道是痛还是怒,夏纪就那么看着他,良久才佯装惊喜笑出了声。“哎,樊花对不对?老同学见面招呼都不打一个,还高高在上骗人玩啊,太坏了吧。”,!夏纪笑着把脚收回去,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动作熟练起开,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喝点酒暖暖身子。”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艾德接过酒喝了俩口缓缓道:“好眼力,一下子就找到了家里最贵的酒。”“啊?”夏纪尴尬地直拿手指绕头发玩。她在紧张,和过去一模一样。“坐吧。”艾德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明天就走,不会久住,你安心待着,实在喜欢就联系我,我正好打算转手了。”语毕,艾德把名片递过去,夏纪拿着那张卡片来回看了一下:“原来这家是你的工作室啊,我还消费过不少。”“是吗?”“买过几件衣服,是你设……”“不是”艾德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不管具体设计了,前几年引入了不少人才,各个领域有各个领域的负责人。”艾德看到夏纪就心乱如麻,他没什么好脸色,只强压下那些隐痛,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你的头发”夏纪指了指:“很好看,挺适合你。”艾德没有应声,提起皮箱就打算进房间休息,然而没走俩步就被夏纪扯住了手腕:“你什么意思?”“谁欠你钱了吗?老这么高高在上有意思吗?刚刚也那样,什么都不说看我就像看傻子一样,有意思吗?”夏纪身上的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地上,她是光着脚追过来了,此刻因为提高了声音,夏纪气息都不太稳。她平复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呢喃:“我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你对路上的阿猫阿狗都会耐着性子说话,对我就非要这样,可我明明不欠你什么。”是的,她不欠他,如果喜欢也算是欠的话,那她放弃这个人也已经很多年了,他凭什么还这么对自己?艾德还想再说什么,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夏纪穿着个丝绸裙子,很单薄,和过往一样,夏纪怕热怕的要死,一降温就完全不会照顾自己。他有些烦躁俩步捡起毯子搭在夏纪身上,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夏纪也握紧了拳头。俩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夏纪才笑出了声:“算了,何苦来着,你去休息吧。”话是这么说的,可动作里还是堵了气,夏纪把那个毯子狠狠甩在地上,赤着脚就要回房。她的裙子很窄,衬得身材修长,多年未见,夏纪是真的长大了,她漂亮又丰盈,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不经意之间就将那种女人三十出头时的知性与成熟流露了出来。见她这样艾德更是恨的牙痒,二话不说扯住夏纪,吻上了自己做梦都在想的嘴唇。起初夏纪又惊又怕,后来居然在他的攻势之下放开了拘束,沉溺其中,回应的热情又温柔。那双手很快就在艾德腰肩处画圈圈,艾德钳住夏纪的手,不去细想,只把人推倒压在大床上再附身上去。唇齿纠缠厮磨间,艾德似是发了狠,摸着那种脸恶狠狠威胁:“我真想撕烂你。”夏纪根本不惧他,半撑着身子笑的风流又多情:“来啊,我不怕你。”艾德说到做到,下手力度越发没了分寸,在夏纪身上四处点火。“你这太生了”夏纪喘着粗气嘲讽:“没和别人试过吗?”“有”艾德回答:“是个老师,教美术的,你呢?”“那可多了去了,我也没查过户口,生的欢愉,死的绝望,我怎么尝都觉得不够,又怎么会白白浪费这么些年。”夏纪答的慵懒,她在艾德身下,就像一朵盛开的花。艾德像是被刺了一下,寒意从心底立马蔓延至全身,欲望就像被戳爆了的气球,艾德心里烦透了,从床上下来,穿戴整齐,头都没回就离开了。直到门被合上,夏纪都没什么反应,她只是目光空泛躺在哪里。多可笑,从头到尾,艾德都只是作壁上观,只有她一个人像个笑话。她想起了那年,自己生硬的倒在他面前,异常造作的缠着他去这里那里玩,可艾德究竟把她当什么呢?夏纪到现在都不懂。或许,就像他们真正的初遇。那年她犯了错,被爷爷罚站军姿,那时候死要面子,一站一下午就是不肯认错,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有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怔怔的看她。他不言语,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就那么离开了,却让她一个人魂牵梦萦到现在。多可笑,只有她一个人在入戏。艾德只提了皮箱,没有带任何御寒的物品,夜里外面更冷,艾德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寒冷带给他的痛苦。他和夏纪不过是个陌生人,但还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同她接吻抚摸,若不是他先跑出来,夏纪又会容忍他到什么地步?答案呼之欲出,让艾德又一次因为那个人的滥情心碎,和多年前的那天一模一样。学生时代的他们其实很暧昧,虽然没有一句表白,没有任何名头,但甚至会躺在一张床上聊天。,!他设计出来的东西也只有夏纪知道,所有成品都跟着夏纪的身材变化一点点改变,他给这个人穿过他自己的梦想啊。而夏纪也给他带来了数不清的快乐,初中毕业之后,他们一起升学,虽然成绩差异比较大,但夏纪还是利用了自己红三代的背景待在了他的隔壁班。他还是在当他的少女之友,而夏纪还是万人迷,他们俩个就像是两个极端,艾德身边都是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而夏纪身边则都是那些对她满是星星眼的男孩子。就算这样,他们也极少有负面情绪,唯一一次,大概就是有人缠夏纪缠的太紧,艾德真的受不了,在夜里赌气似地碰过夏纪的嘴唇。都是初吻,免不了磕磕绊绊,然而吻过之后,又抱着嘻嘻哈哈笑倒在床上。夏纪没有拒绝,给了艾德无限勇气,他甚至背着她设计了一套婚纱,想着夏纪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可以把这样珍贵的礼物送给她,他期待夏纪的表情。白色婚纱套着透明防尘袋,夹杂在衬衫球衣之间,就像一个洁白的梦。然而梦碎的猝不及防。夏纪被人表白了。这不算什么新鲜事,所以当全校师生为心形蜡烛躁动的时候,艾德还在晚修,他在啃枯燥的化学题,因为太吵了,所以他还特意戴上了耳机,并没有凑热闹。是的,虽然知道结果,但他还是不愿意看到那种场景,他也怕自己失控会让他的女孩儿难做。毕竟,他们那种家庭,在公共场所就代表着家族,根本没有任性的权利。然而,艾德的题还没怎么做,就听到了外面雷鸣似的掌声,他惊愕万分抬起了头。从座位上起来,刚打算跑出去,就听到了不远处那一个清冷的声音。“他们在接吻,真恶心,都没有公德心的吗?”说话的人是南宫行,一个同样无聊又奇怪的家伙,艾德手脚发软一把推开南宫行凑过去伸长脖子看。她的女孩在被人亲吻,动作甚至粗鲁。艾德痛的张目欲裂,眼睁睁看他们分开,夏纪脸上还有微笑。“你看起来有点伤心。”艾德喉咙发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腹部胸腔都是血,仿佛他只要一张嘴就能有血流出来。痛苦将他撕裂,艾德坐回位置,戴上耳机继续做题。于是当夏纪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故作轻松问了一声:“小花……你有话要对我说吗?”“这么大阵仗要准备好几天吧,怎么可能瞒得过你,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艾德声音平稳,他连头都没抬,尽量让自己忽视周边那些人落在夏纪身上的指点。“嗯,我知道但……”“既然是你选择的,那很好。”“你就是想说这个?”“祝福你。”艾德话音刚落,夏纪就离开了,见人走远,他才摸了摸自己心口处,生疼。夏纪再没联系过他,直到这时候,艾德才第一次看清夏纪,他看她和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嬉皮笑脸,就像对他一样,方才明白过来夏纪这个人没长性。她只是贪图新鲜刺激。就连那个表白的男孩儿,也只维持了夏纪男友身份不到一周。艾德冷笑,他明白自己已经陷落,只是还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你和夏纪很熟吗?”女孩子清丽的声音打断了艾德的失神,他把目光从正在篮球场上嬉闹的夏纪身上收回。“还好。”女孩子座位就在他前面一点,转身说话异常方便,听他这么说,女孩就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昨天我男朋友说你坏话我还揍了他一顿。”“什么坏话?”艾德根本没有认真听,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他的余光还在夏纪身上,夏纪笑的很开心,居然跳到了某个男孩身上。“说你被夏纪拿下了,刚开始我还吓了一跳,毕竟那女的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什么事干不出来。”艾德忍不住皱了下眉,之前夏纪说她讨厌的女性特点之一就是惯会自相残杀,起初他还不信,现在才知道夏纪所说不假。看眼前这个就知道了,狐狸精这种词说的如此笃定,仿佛夏纪勾引过她本人似的。“什么叫我被她拿下了?”艾德压下情绪之后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和夏纪在学校的关系并不亲近,怎么会有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传出来,居然还是二手消息。“我男朋友说的啊,他和夏纪是初中同学,那时候就喜欢她,不过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但是玩的还不错,有一次玩真心话大冒险,他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却被人开涮,楞是把他那点弯弯绕绕的心事抖出去,他人怂还没说话呢,夏纪就被逼着选了大冒险。”“冒险内容就是你啊。”“我?”“大概意思就是,让我男朋友喜欢她不算本事,有种就让班里最难搞的角色喜欢她,她选了你。”艾德脸上的笑凝固住了,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他想起了在他面前摔倒又拉着他出去玩的夏纪,现在想想都是笑话。,!“唉,你看,还在下面拉拉扯扯,以前有人说她堕过胎我还不信,总觉得她家庭不一般家教肯定很严,现在看来,说她被好几个男人玩儿过的事,应该也是真的喽。”手里铅笔滑了一下,直直刺进肉里,艾德的手指破了,血流个不停,但他却毫不在意。艾德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那一天的,只记得当他浑浑噩噩打算进门的时候,夏纪就站在他面前,冲着他笑。艾德心里痛的发疯,下意识把人抱在怀里,夏纪似乎也被吓到了,良久才缓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只和我一个人玩就不行吗?”艾德说的极艰难,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在夏纪这里到底有没有可能。可夏纪听了这话却楞住了,她从艾德怀里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好烦啊,我再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了。”艾德苍然一笑。“我明白了。”把话都说清楚就没遗憾了,艾德轻轻合上门,他听到夏纪哭了,也好像没有。但他已经把力气都抽干了,他发疯一样拉开衣柜把那件婚纱拖出来,剪刀就在手边,好几次想下手,却好几次都没得逞,最后还是抱着那件裙子流出了眼泪。此后再没有她的消息,再有就是半年以后,夏纪离开的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的后来,他才找到了可靠的渠道收集夏纪的行踪,她四处跑,足迹便一个不差地落在艾德地图上,让他只是看着都心惊胆战。“先生,先生,您到了。”艾德是被推醒的,他一睁眼就看到有空姐对着他笑。艾德一抹眼角发现指尖一片濡湿,他拿好行李下了飞机。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让他难受到了极点。爱一个人要到什么地步才能放弃呢?母亲挎着她的情人频繁出入在父亲面前的时候,就给了他答案。大概就是要拥有这个人,就不得不接受要和别人一起分享吧。艾德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放弃了。他把那些东西都压下去,很快就又投入到工作之中。然而夏纪的电话来的很快,他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甚至恍惚。“你要婚戒?”“对,你这里可以做吗?”“你要结婚了吗?”艾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过往那些痛苦又轻而易举将他缠绕。夏纪没有说话。她都要去开展新人生了,而他还在那些旧时光里走不出来。怎么办啊,再没有一个夏纪给他爱了,有些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脱口而出了。“你丈夫知道你在婚前还和别的男人差点擦枪走火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我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是我有病,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能做,给你一个设计师的联系方式,有具体要求都可以和他说,设计师姓林,脾气不好但东西没话说,赶时间的话得加钱,我们之前好歹有点亲密接触,我就是出去玩也得花钱,给你八折,折扣记我头上,还有……”艾德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边有啜泣声,断断续续的揪着人的心脏哭。他都不知道夏纪为什么要哭?“樊花”夏纪叫他,那是一个久违的名字。“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对别人都能保持绅士风度,能够温柔以待全天下的女孩子,除了我……但你要是一直诽谤侮辱下去,法院的传票就会寄到ko大门。”“我不是妓女,更没有不忠于婚姻,我甚至没有丈夫,至于那天晚上,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个算是边缘性行为,我们任何一方都没有被强迫的意思。我们都成年了,有权利使用自己的身体,也有权利翻脸不认人”夏纪吸了吸鼻子,鼻音沉沉继续道:“婚戒要送给我一个朋友,如果你做不了,我会找别人。”其实仔细想想就明白了,没有任何一个准备结婚的人会跑那么远独自一人找地方住,是他莽撞了。“对不起。”艾德开口道歉。可夏纪却直接挂了电话。艾德心里过意不去,把婚戒的事安排的妥妥当当,直到眼睁睁看着林木和夏纪接上线才松了一口气。“呦,稀奇。”艾德白了他一眼:“少贫,赶紧干活。”“初恋啊?那我交货的时候一定得看看长什么样了。”艾德没有理他,转身刚打算离开,就听到了林木懒懒散散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你犹犹豫豫不下手,人家说不准就跑了,想要什么直说呗,想法是想法,不落到实处你永远不知道现实是什么样子。”一语惊醒梦中人,艾德心里翻倒个不停,思绪乱糟糟的,在第七个晚上失眠之后,他又订了去斯塔万格的机票。到那边时是凌晨三点,他还未抬手就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艾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夏纪用猫眼确认过是他之后,犹豫再三才把门打开。艾德挤进来把门合上,夏纪依旧裹着厚重毯子缩在沙发上一眼都没看他。艾德把外套脱下之后找了把藤椅坐在壁炉旁边,烤了一会儿火才缓缓道:“我们谈谈吧。”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雾霾蓝的头发在火光之下变得更加好看,很衬艾德的肤色,夏纪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过往那个皮肉单薄,骨骼还未健壮起来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他变得高大强壮,不复当年的清冽好看,更多的是被磨炼出来的融通与成熟。其实是很陌生的。这种陌生,让夏纪觉得自己的偏执就像是一场梦,少年时的:()纯情总裁妖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