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梦欣顿了顿,凑过来低声说道:“该不会,又带着这张人工脸回炉再造了一把吧?”
她的语气很轻很柔,面上还带着圣母般的微笑,即使她说着这般不讨喜的话,在外人的眼里,也不过是温柔娴静的巧笑嫣然。
若是这个时候,我跟她们摆臭脸,那在道德上不占优势的人只会是我。
我懒得跟她们多做纠缠,冲她们淡淡地笑了笑旋即扭着腰肢走开了。
越往里走,我心里越紧张。
五年了,已经五年没见过他了。我好想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他,哪怕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我不能认他不要紧,哪怕只是近距离地看上两眼我也知足了。
我单手提着裙子,在会场游荡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江侃的影子。见状,我心里不禁一阵怅然。江侃这人向来如此,收到帖子又如何,该不来照样不来。
等不到人,以金蓝依的身份又和这里的名流搭不上话,当下我很是无聊。
于是我取了个碟子,径直朝着不远处那一排精致漂亮的小蛋糕走了过去——想想,我还真惨,在云南那几年,连块新鲜的蛋糕都吃不上。
我对着一排色香诱人的蛋糕正儿八经地纠结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放着一小块黑森林的碟子。这是我“生前”最喜欢的蛋糕口味,在我眼里,黑森林简直是巧克力和蛋糕的完美结合!想当初和江侃在农场生活的时候,江侃下了班三不五时就会买两块“黑森林”哄我……
之所以变成了回忆,是因为不再拥有。所以记起这些场景的时候,其实酸比甜多,发自内心地羡慕甚至是嫉妒当初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
我们总在期待幸福,迷之自信于它在不远处的未来。却不知,很多时候,其实你最幸福的时光已经留在了过去,只是你没意识到。
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与其意淫那种悬而未决的幸福,倒不如好好珍爱享受手边的幸福。毕竟,它们才是实实在在的,抓住了就是你的……
回过神来,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俯身去拿刀叉。突然间,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腕。那人捏得很用力,就像一个即将溺亡的人绝望中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明知不可能救命,却死死不肯放手。
手指微凉,指尖微微颤抖。力道里,带着一腔孤注一掷的孤勇。
我蹙眉,猛然回头看他。下一秒,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一刻,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心也好似忘记了跳动,胸口微微发紧。
四目相对,我们都僵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彼此。没有言语,好像,谁都忘了说话。
江侃确实变了,这一点,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了。白色衬衫,正黑色西装,他以前也这么穿过,却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给人一种浓烈的压迫的感觉。那双微微含笑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不见了,孤傲冷漠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被一种近乎凄凉的悲伤填满。
江侃瘦了许多,带着少年感的婴儿肥不见了,脸上轮廓棱角分明,五官也更深邃精致了几分。兴许是瘦了的缘故,人也显得越发高挑挺拔,周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凉意。不用开口,只需一个眼神,旁人便能读出“闲人免近”四个字。
——仿佛随着婴儿肥一起消失的不仅仅是少年感,还有初见时,他眼里的光。
我看着眼前这张略显陌生的脸,心不自觉皱了一下:我的小公子长大了,在我缺席的这些年。
回过神来,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我在心里用力地整理了整理情绪,嘴角勾起一抹有些轻佻的笑,“江总?”
那一刻,我明显觉察出江侃抓着我的手轻轻颤了颤,拇指有些刻意地抚过我的手腕,指尖的凉意就那么怯生生、直挺挺地打在我的皮肤上。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也知道他一定会失望。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颓然将手垂了下来。
就像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眼底那团未来得及燃起的欣喜若狂。剩下的,只是一团暗黑色的灰烬,散乱又狼狈。
江侃淡淡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见状,我忙不迭追了上去,在追出去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没有想好如何以金蓝依的身份面对江侃。所有的动作,不过本能使然。
江侃大步走了几步,顺手从服务生的托盘中取下一杯红酒,仰头喝了下去。脖颈拉伸,喉结滚动,一饮而尽。似是在压抑某种情绪,又似在宣泄某种情绪,眉头紧蹙,眼圈微微泛红。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江侃放下酒杯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江侃扔下一记冰冷的眼神,不再理我,大步流星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