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很早慧,又自恃美貌,因为生活环境十分善于揣度人心。尽管从小受到生命的威胁,过早地成熟起来,但毕竟年龄不大,经历不够多,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所以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些不谙世事的自满和骄傲。对他的脸毫无触动的一定是瞎子,但哪怕是瞎子,听到他的声音也会心软。没见他扭曲变态的国王父亲,都因为他的漂亮脸蛋而没杀掉他,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而这个猎人——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身为最强的猎人一定不会是盲人,她的眼睛明明就和鹰隼一样锐利,但是落到他的脸上,就是一点波澜都没有。她甚至还毫无情调地问他是不是把沾了苹果汁的手擦在她身上了。这家伙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壳有问题?斯诺忐忑不安极了。他很擅长察言观色,当然发觉凛绮对他很冷淡,对他说话的口气,可能和对她家门前窜过的野狗一样。但他问的问题,凛绮都十分耐心地回答了。猎人,皇后叫进宫的,嗯嗯,为什么呢?因为要带他出宫,也没什么理由,就当去森林玩好了。这算什么诡计?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受骗!斯诺的胃一直在发沉,一来一回地问答,到最后他简直惊慌到要晕过去,但却不得不强颜欢笑。他简直不能理解,连理由都不愿意编点好的,是不是代表,对一个快要死掉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去花费精力编织谎言?他的聪明脑袋都快停止转动,在对话结束,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后,他才展露笑脸,表示要换一身衣服。他回到房间后,立刻取出他藏在镜子后的,轻巧,便于隐匿的武器。一把薄如纸片,却异常锋利的匕首。他把匕首藏在衣服里,然后跟着凛绮出了皇宫。出宫时,有一个士兵向凛绮搭话,斯诺握紧了凛绮的手臂,他心中曾经有一瞬间的迟疑,要不要求救,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知道没有人能帮助到他。女佣和侍卫可以偷偷地给他送食物和衣服,却无法违抗国王和皇后的命令。他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自救。一路上斯诺都在想该怎么脱身,所以没有再像开始那样叽叽喳喳,还好身边的女人似乎也是不爱说话的类型,两下无言,一直到森林。斯诺走在前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留意着凛绮的动静,面上装得开开心心。他有把握能杀掉这个女人吗?他能有几成概率可以逃走?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拔剑出鞘的声音。
等等,这就开始了吗?——至少在准备动手以前,她应该说点什么吧?斯诺吓得脸色苍白,还好背对着凛绮,没有被她看见。再不做点什么,他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在短短的一瞬间,斯诺已经下定决心,“你……你要做什么?”在说话时,他很有技巧地用拇指不留痕迹压住喉管,确认自己的声音足够楚楚可怜。他在寻找机会,顺便打探一下,他今天必须死亡的理由。都到这个份上,对面的女人居然还很耐心,就像之前的一问一答一样,她的语言依旧简短,“要怪就怪你的美丽吧。”干巴巴地像是在背台词。斯诺缓缓睁大眼睛。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清楚从她口中说出的理由时,他差点诧异到笑出来。因为继母嫉妒他的美丽,这算是什么理由?他还以为是国王给她下达的什么指令,或者至少是和王位继承,权力交替这样的事情有关。结果,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因为嫉妒你的脸?”开什么玩笑,继母的脸,和他的脸,是能拿到一个体量级别比较的东西吗,差太多了吧!而且。因为这种理由,就非要置他于死地吗?斯诺一想到就因为这种理由,他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他就笑不出来了。所以他开始哭。眼泪说掉就掉,他一边哭,还一边求饶,祈求凛绮放他一马,他立刻消失在森林里,人间蒸发,再也不回皇宫。哭,他练习的次数比笑还多,毕竟哭得好,可是能够保命的,没见刚才这个女人就说因为他看起来很可怜,所以要放他走吗。但斯诺根本不相信。凛绮面无表情,脸上一丝一毫都没有什么她口中的,“怜惜”、“同情”,她看上去就像是等他转身,就会给他来一刀。所谓的同情,不会是让他无痛去世吧。斯诺一边技术含量十足地掉眼泪,一边偷偷瞥视周遭。装作想要逃跑的样子,左脚绊右脚,一下摔倒在地。和猎人比体力实在是一件愚蠢的事,他从未经过训练,对上最强的猎人,逃跑都不可能逃得掉的。还是先让她放下警惕,伺机攻击比较好,这样或许还能有一点求生的机会,他原先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呆在宫廷对他并没有好处,不如离开,然后藏起来再寻找机会。在他正等待凛绮凑近,落在地面的指尖微微收紧时,一头野猪猛然窜了出来。野猪比他更先发起攻击。野猪死了。斯诺甚至根本没有看清,喘着粗气的野猪就倒在他不远处,女人一脚踩着野猪,把剑从野猪的胸口拔出来,野猪的血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