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龚四姑娘正双膝跪在席子上,一身崭新的礼服,一头黑发散着,眉目低垂。旁边赞礼正大声唱着,叶氏一脸肃穆地用木梳给她梳了发,在头顶挽上一个圆圆的发髻,拿过一边盘子上的一根碧玉簪子,插上。。。。。。稍时,礼毕,众人散了。
木瑾几人在一边默不作声地观礼,见叶氏好了,正要上前,龚夫人却招手叫了叶氏去。
木瑾只得与木夏几人去一边亭子里看鱼去,池子里的鱼三三两两见有人来,散了开去,几人看了一会,就有人去掰糕点来投喂,一投下去,就有一群鱼游拢了来,几人拍手叫好。也去那边席上拿了东西,还待再喂,却被木夏制止。
木夏一仰头,说:“你们不知道么?这鱼最不能吃油,不然,身上的颜色会褪去!”众人“咦”了一声,怀疑地看向木夏,木夏见她们不信,跺脚,拿眼看向木瑾。
木瑾笑了一笑,点头。众人方才“噢”了一声。几个庶小姐也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木夏。
木夏得意了,脆生生开口:我们府上养着好多红鲤,上回,舅舅运过来好多,我听那送鱼的说。。。。。。
她口中的舅舅当然是叶家老爷了。木瑾听着她顺溜地说着叶老爷是舅舅时,眉目飞舞,一脸的与有荣焉。。。。。。
她懒懒地看着池子里游动的红鲤鱼,一边不时地点头,证实木夏所说的话。心想:叶氏怎的还不出来?与小姐们玩耍了半天,个个话藏机锋,小心翼翼,半天下来,她着实觉得无趣。
一会儿,叶氏过来唤她,说是回去了。
龚夫人热情地送到门外,临上车时,又拉过木瑾的手,着实地夸奖了一通。木瑾低着头,有点受宠若惊,抬头偷望了一眼叶氏,见叶氏微微笑着,不说话,只眼神闪烁,辩不明神色。
车上,木夏兴致勃勃地,拉着木瑾巴拉巴拉地说着话,眼睛兴奋地发着光,今儿,她可是露了脸了。没看到张同知家的几个小姐一脸羡慕地看着她,羡慕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就连龚家的几个小姐也靠进她,向她打听叶老爷温泉庄子的事情。她自然是细细地、又极尽夸张地说了。其实她都是听她姨娘说的。洪姨娘是叶氏的陪嫁丫鬟,叶府的家生子。自然晓得叶府的事情,当然木夏的亲舅舅也在叶府当差,这个她可不承认,叶老爷才是她的舅舅。
木瑾微微笑着,不时应上一二句。这个木夏,虽然爱动点小脑筋,却是无伤大雅。况木瑾之前对她心里有着愧疚,因郑家的亲事,总觉得她是代自己受过。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看着木夏,心下也代她欢喜。木夏见木瑾竟然肯与她说话,并没有不耐烦,也是心下欢喜异常,自然是小意讨好,两人竟然一问一答,也说了一路的话。
一旁的叶氏阖眼眯着,似乎是睡着了。其实她心里正烦躁得很,又不敢当着木瑾的面显出来。
她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好好儿地带木瑾来作什么?
自己只顾着一门心思地给木瑾澄清,竟然忽略了那个小霸王。这可怎么办?刚龚夫人与她说的时候,她差点脸上的笑端不住。如果不是龚大人是木老爷的上司,她早就冲口而出:不!”
龚三是个什么东西,不用她说,全青州的人都知道。不学无术、整天遛鸡斗狗,更糟糕的是,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青州各大妓馆的常客,因为这,龚大人没少拎着鞭子教训他。听说有一次,都请了家法,打得他半个月下不来床。
但没过几天,又在街头看到了他,这回拦着人家一个卖唱的小姑娘要强行拉回家去。那家老头子倒也强硬,立时说要碰死在街头,引来一大波的人围观,差点堵了半条街。
还好龚三怕事情闹大,他老子真要打断他的腿,这才放了人家。
当时木老爷喝了酒,回来抱着她亲了又亲,末了感叹:龚大人是他上司,不错。但却有一件事不如他木华阳,就是他娶了一位好妻子,生了一个好儿子。瞧瞧那个龚三,真是家门不幸啊!
没想到,这个龚三竟然瞄上了她的瑾姐儿。这真是飞来横祸。
她勉力按捺住自己焦躁的心,探出头去,吩咐:“再快一点,拐道往衙门去一趟,报个信,叫老爷早点回家,有急事。”
大壮应了一声,鞭子一甩,马车掉了个方向,往西街去了。
木老爷今日轮他当值,正清闲地拉了师爷在下棋。忽然外面衙役来报,说夫人叫他早点归家。
他看了看滴漏,离下值还早。不过,都这会子了,估计也没什么事情,就拜托师爷帮他守着,又叫来一个衙差吩咐了一声,自己提脚就走了。
叶氏一向明事理,不是大事,不会叫人找他。想到她今天是去龚大人家里去做傧相去了,要不今儿该轮着龚大人当值呢。
这能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叶氏到了府中,匆忙回到房间里,衣服也不换,就在房间里踱着步。刘妈妈几人看着,也不敢多问,只小心地端过一杯茶去。叶氏摆摆手,对刘妈妈说;“再去前头看看,老爷。。。。。。”
忽闻得外面喜鹊:“老爷!”
忙转过头,木老爷大步走进来,说:“什么事儿,这么急。。。。。。。”早被叶氏一把拉到里间去了,边走边说:“我跟你说,可了不得了。。。。。。”
刘妈妈自觉地退到门外,遣远了丫头们,自己倚在门边,以防叶氏叫人。
叶氏一口气说完,焦急地盯着木老爷:“怎么办?那个龚三。。。。。。”
木老爷沉吟着,手摸着光滑的下巴,一时竟未作声。
叶氏见他这样,发急:“你倒是说句话呀?平时见你一套一套的,怎这会子不吭声了?那个龚三,你也知道,我们瑾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