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羊的双腿已渐渐恢复知觉,虽然无法自如行走,但也不需要依赖轮椅的帮助。
陈寻新的手中攥着恩由的性命,小羊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陈寻新明确表示他已经不需要再参加任何实验活动,石信洁待他越加和善,有了好吃的都会给他留一点,不会被绑在床上限制他,甚至允许他可以在部分区域自由活动。
他能去的地方都没有窗户,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天空了。
恩由比他来的还要早,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只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他闲的无聊时便贴在墙上,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他静下心,就可以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是幻觉吧!
被囚禁太久,而产生的幻觉!
石信洁推着餐车从远处慢悠悠的走过来,看到眼前的小孩别扭着身子、歪着脑袋贴在地板上,只感慨道:年纪小的孩子就是爱玩。
“你的腿才有好转,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还是少做,多修养一阵,养好了再好好玩。”石信洁慈祥的语气哄着小羊。
“石姨,我没事,就是太无聊不知道能干点什么事打发时间。”小羊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来者是谁。
在这里对自己存有一丝善意的,只有她一位。
“现在已经很好了,慢慢会更好的。”石信洁出言安慰道。
她心里很明白,被强行留在这里,没有人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自己没有权利让小羊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但自己会尽力帮小羊争取到他应得的利益,只要他还能活着……
之前石信洁一直很看不起恩由,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满口胡言,眼中毫无规章秩序,没大没小,不懂得尊重别人……可是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全小羊,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在生死攸关之际,没有选择牺牲朋友去成全自己,气蕴风云,身负日月,这让石信洁打心底里佩服他。
“恩由怎么样了?陈教授不让我去看他……他,还活着吗?”小羊小心翼翼的问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呢?说什么不甘、怨恨,这些词仿佛都无法准确的表述,是无能为力?是惭愧?
“他的状态一直很稳定,只是没有好转的迹象,所有的药和手段都已经用遍了,他却没能醒来,陈教授说,如果恩由的余生要在病床上躺着,他会关停所有的机器,并且停止所有的医疗救治,任其自生自灭。”石信洁说到这里时,语气里略带感慨的意思。
“但是我觉得陈教授不会这样做的,只是嘴上说的厉害,他可不止一次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保下你们两个,只是,目前资金实在紧张,所有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用在恩由身上的药价格不菲,都是研究所的私藏货,只怕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日,就是我们想救也无能为力。”
这是石信洁第一次和小羊讲起研究所的资金情况,自恩由陷入昏迷,他实在没有心情去细细思量其他的东西,早就忘了这一茬。
“如果你们没找到投资,实验就此夭折,整个研究所全部解散,你们会放过我和恩由吗?”
小羊试着从地面上站起,奈何双腿并不听使唤,干脆席地而坐。
“我自然是希望你活着的。”
石信洁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激,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又或许是想转移话题,她低头从推车里摸出一个橘子,俯着身子塞到他手里。
“未来是很遥远的,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和我都看不到这场研究最后的用途,所以结果和未来对于这件研究所里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趁着现在,去品尝一下酸甜可口的橘子,此刻,最重要。”
石信洁打着莫名其妙的哑谜,像是政治家的规划发言。
“我的这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小羊垂下头去,喃喃自语道。
石信洁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推着餐车继续向前走,她有她要走的路,他有他停驻的理由。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配合着仪器的声音,在耳朵里奏起交响乐。
恩由再次被困在黑暗中,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感受不到身边的一切,以往在这种情况下,在梦里会有人持续的给他力量,可这次,真的只剩自己了。
在无法辨知的时间牢笼中,恩由手中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旺盛,虽然,这团火焰还没有可以照亮前路的能力。
黑暗吞噬了他的感官,又给了他力量随心波动的感觉。
后背痒的厉害,总想伸出手去抓抓痒,他几次伸出手去,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后背的一刻,瘙痒停止。
睡梦中的世界由他随意支配,他舞动着自己僵硬的身体,将手中火球当成是棒球,一个接着一个的扔出去,第一个火球扔出去以后,落地之前抛出第二个火球,第二个砸中第一个才算是达到目的,这种游戏玩几次后便觉得腻味。
可是他不知道此时是何年月,不知此身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过往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不知道自己所惦念之人是否安好,若能再见他们一面,就好了。
他曾无数次站在路口,等待绿灯亮起,等待红灯结束,在指挥灯亮起后,毫不犹豫的立刻奔向下一个路口,他坚信,这世上的任何一条路都可以通向最后的终点,有的人选择对了就可以快人一步,有的人略略迟疑,无心错过绿灯,白白多走几个弯路。他曾问过自己,是不是只要结果正确就可以忽略误闯的红灯?是不是只要结果正确,就可以无视路上的阻碍?
他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可陈寻新想明白了。
只要结果正确,过程中的一切错误,都可以被结果泯灭。
他和陈寻新卖了一个关子,可他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那双翅膀的下落,陈寻新会保下自己条件内的小羊,同样也会力保,这个攥着秘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