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完全部犯罪嫌疑人后,我冒雨返回了大房镇。
大房镇已经乱作一团,拖家带口转移的队伍排成长龙,龙头已经穿过了关东军修建的大桥,那个连接这座孤城与外界的唯一通道。人们拥挤着,叫骂着,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服、玩具甚至有钞票,竟然没有人捡。
警察们努力维护着秩序,五十多个人的小分局加上一个小派出所的人力,在数以万计的人海中,如牧羊犬一般驱赶着庞大的羊群。刘大光反复申请,解放局抽调了一线抗洪的一个班到大房镇,协助疏散人群,这是他们能派出的仅有的机动力量了。我认识那个班长魏洪波,他是本地人,具体说是农专子弟,他爸爸是农机专业魏老师,我们从小玩到大。
魏洪波见着我很热情,即便是形势紧急也不免寒暄两句。
“哎,王修,你猜我见着谁了?”魏洪波神秘兮兮地卖上了关子。
“谁,龙王?”
“差不多”魏洪波说“咱们大房镇第一精神病,包自强”
“啥?什么时候?”
“七天前吧”魏洪波说“事情是这样的”
大约一周前,魏所在的部队被步兵师抽调回本部,集中开展防汛工作,在伊通河进入省城的大回弯区域挖掘分流渠、筑磊沙包。这个大回弯我并不陌生,包子的故事里经常提到的乱葬岗和后来的体育馆就建在这里,它毗邻师大外墙。这里回弯较大,容易出现溃坝事故,所以集结了重兵防御。战士们统一剃了头,光着膀子跳进水里挖沟,一挖就是一天。
昨天师长下来督导检查,见着一个光头士兵干活特别勇猛,别人干活他干活,别人轮休他还干活,扛沙包、筑坝、打桩样样在行。师长对这小子非常满意,就问团长他是哪个连队的,团长也没见过这人,就安排参谋长去查,查来查去查不出来。就把他叫过来问。魏洪波是团直属警卫连的,平时就跟在团长身边,等这个泥猴一进帐篷,顿时吓得魏洪波差点没喊出来,这不是精神病人包自强么?但出于儿时的感情,他没有立即点破。
“等等,你说一周前他就去省城抗洪了?”我吃惊地问,发现包自强失踪是昨天,一周前包自强应该还在监狱里才对。
“对,一周前”
“那吃住行军这么多天你们都没发现多了个人?”
“都乱套了,每个班都有支前的百姓跟着,还有街道干部、大学生、老师,大坝上全是人,哪里顾得上清点。”魏洪波说“怪就怪在,吃饭睡觉点名的时候他不知去向,一干活就出来了。这小子一口军粮不吃,一个支前馒头不拿,跟铁打的似的。”
“后来呢?”
“他不说话,师长怎么问也不说话。师长说,小鬼你不要害怕,我们是要为你请功的。他还是不说话,师长是个急脾气,抄起皮带照着他屁股就抽了一下。这小子闷不吭声地扭头就跑,你猜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
“他一头跳进滚滚的河水之中”
“跳河了?”
“跳了,一个猛子扎进去,人没影了。”
“死了?”
“更奇怪的是,没多久,他飘去方向的水里突然一阵大漩涡,从漩涡中窜起一柱水龙卷,水龙卷带起了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大水钻进了云彩,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