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不属于任何人的,劲韧不屈的花。池末的心里的那只玻璃风铃突然被风吹动,“叮——”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少年遮蔽的情窦。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不仅仅因为剧烈的奔跑,还因为紧紧握住自己手的那个人。是那个会用“可爱”来形容他的阮苇,是那个相信他一定能做到的阮苇,是那个告诉他,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能否定他的阮苇。他是一颗暗淡的星,忽然闪着微弱的光降临到池末的身边,让他的生活忽然升起新的火焰,烧得少年的心赤诚热烈。池末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原来“心动”,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他只觉得一颗心酸酸的,胀胀的,两个心室两个心房都住满了同一个人,想让他留下来,想让他们一起留在这一刻。两个人的狂奔停驻在沙砾绵柔的海滩上。海浪柔柔地掀起一层白色的蕾丝,在蔓延过的沙滩间留下一道浅浅的深色印痕。波浪起伏的节奏柔和,沙滩上的少年却心跳怦然。他们就这么任由海浪打湿了的双脚,两个人都弯着腰平复着起伏,又忍不住盯着对方面上的狼狈同时笑出声来。“笑什么?”池末不顾自己也噙着笑,反过来紧紧抓住阮苇的手,开口询问。阮苇没了他的小本子,只能双手掌心向上,在自己胸前上下扇动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没有减少毫分。池末看得懂,这是阮苇在说,“高兴。”“高兴就好。”池末看着阮苇红扑扑的脸上微微的笑,忍不住伸手理了理阮苇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几缕头发,“走吧,我们可以沿着这里走一走。”阮苇点点头,十分听话地任由池末牵着,踩进湿软的滩涂中。海风比山风要更凛冽,也更湿润,呼呼地吹过少年们的耳廓,留下一串轻微的响声,像一只小小的纸飞机飞过,留下属于自己的尾迹。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刚才是起身跑得急,池末朝着他伸出了手,阮苇也就顺势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手里。这会儿两人的呼吸终于都逐渐平息了下来,阮苇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目光忍不住往两人牵着的手上落。他们俩,两个男孩子,现在正牵着手一起散步。而池末的手好宽,好大,好暖和。阮苇动了动指尖,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阮苇的掌心里挣脱,可他轻轻地动了动,却发现池末用了不小的力气,竟然握得很紧。于是阮苇索性也不挣了,顺从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任由池末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们交握的双手是炽热的,两人之间却是沉默的。他们一路静默着往前走,却似乎谁都没有对这样的宁静感觉到不适,只有盘旋在他们周围的鸥鸟,落下一两片零碎的啁啾声。诚然是很美好的时刻,池末想着。不知道多久之前,他曾听人说,没有人的生活会永远欢乐,或许人的意义就被贮存在那几个瞬间之中,人就是为了那几个瞬间而存在的。就譬如此刻,池末愿意自己被铭刻在这个瞬间里。但眼前海浪的起伏和逐渐偏西的日光都在提醒着他,时间不能为他的意愿停留,就像擦过他身侧的纸飞机一样,也总会有飞远的时刻。“你…什么时候会走啊?”池末抽出了半晌,终于问出了这句话。现在和阮苇待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好,好得池末甚至开始患得患失,担忧起阮苇的离去来。阮苇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离开的具体时间。“不知道吗?”池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阮苇点点头。他倒不是不愿意把离开的时间告诉池末,只是他原本也只是跟着到这里来工作的母亲过来度过假期的,所以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离开,阮苇自己也给不出答案来。池末没有继续开口,阮苇也垂下头保持着静默。离别的话题就喝逐渐西斜的日光一样,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光是想到这样于彼此相处的时刻将在某一个不确定的瞬间结束,无言的伤悲就已经充斥了两个少年的心房。“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池末在许久的沉默后开口,“这样的话,每一天都能尽兴地去享受假期,不用因为假期即将结束,而提前赶到难过了。”海浪的起伏将他的声音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但池末的每一个字却都十分清晰地落到了阮苇的耳朵里。他点点头,在夕照粼粼的海滩边停住了脚步,凝视着池末的眼睛。落日温柔,而少年的心像一把熄不灭的火,在一片静谧里烧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