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不再夸奖他,却也不否定他,沈夜对他收敛起所有评价,收敛了任何一星半点会泄露他心思的言辞。但沈夜却仍在让华月第一次见到初七时,忍不住用了一个词语为喻。
他称他作,无双利器。
无双,天下无双。独一无二,无以伦比。
千重万重的不甘与恨意,也终究掩不住那浓浓的心绪,也许失落却不曾疑惑过。
——无论你是何种面貌,你,从来都是我的骄傲。
所以,昔日的大祭司应该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对初七讲出这样的话语。
“初七,我对你做的偃甲不放心。”
又一次目睹了初七启用偃甲为自己疗治身体后,沈夜脸色依然不甚好看。
“初七,教我偃术可好?”
“偃术……”初七沉吟了片刻,“阿夜为何想学?”
“若我学了偃术,岂不是可以替代那个玩意,照料你的身体,”沈夜蹙着燕尾般的浓眉,“看它在你身上切来划去,总觉得颇不安心,它万一失灵或是出错,那可怎么办。”
那个玩意……失灵……出错……
居然他的偃甲也有被沈夜质疑的一日,这原本是自己所长和沈夜不精的领域。而且,如今的沈夜似乎对偃术的认知亦有所偏差,偃术并不是医治之术……他虽知青年是一番好意,却忍不住感慨万千地笑了。
很多事,都跟从前大不相同了。这一世的沈夜,讲出了太多太多他未曾料想会听到的语句。莽撞的,生动的,让他哭笑不得的,当然还有更多……让他心绪难平,甚至意乱情迷的。
青年几日后,却变本加厉地,提出了新的恳求。他希望初七教授他法术。
初七有种说不清的怪异之感。他轻声追问:“阿夜,你又为何想修习法术了呢?”
沈夜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阴影:“武术只可伤人,偃术亦无法止疼,如若我会法术的话,起码能帮你治愈伤口啊。”
听来合理,难以反驳。初七只得先行答应。但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却是越发强烈。
初七身体近来不比以往,常常沾枕便睡,一觉便至天亮。
而这日深夜,初七难得中途醒来。令他意外的,是沈夜却不在身侧。不过,他能感觉到沈夜的气息就在窗外不远处,平稳安常。他便也不惊慌,起身披了衣衫,走进院中。初七见青年正秉着一盏幽幽烛光,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手中执一册厚厚书卷。
“挑灯夜读,如此勤勉,阿夜这是要去考状元吗?”他轻轻打趣。
听见初七的声音,沈夜却是一惊,他猛地站起身,却不觉左手的烛台和右手的书卷一齐在慌乱中失手。
初七身影一闪,迈步过去,两手翻飞,稳稳地接住了那两样物事。于是烛光便盈盈地亮在他的掌中,他就着烛火照了照那厚重卷册的书皮,却是微变了脸色。
“《千金要方》?”他开口问道,“药王孙思邈的医书?”
偃术,法术,医术……初七意识到了什么。
“阿夜,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没有糟糕到需要你这般……”
青年沉默了片刻,却是此生相遇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异常痛苦的神色。
“……我的偃术和法术若要学到可助你一臂之力,恐需很久很久……我也知道,寻常医术对你或许无效……”沈夜过来环住他的肩,将他揽入怀中。
“可是,我总得做点什么啊,初七,”青年的拥抱很用力,“我这几天闭上眼,梦见的全是你血肉模糊地躺在我怀里……”
“你可知,想保护心爱之人却素手无策……那滋味多么让人难过……”
初七想,自己或许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