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的第四十五个复活节。假期并不能换来一个令人舒适的好天气,针一样的小雨滴仍然稀稀落落地落个不停。
柯克兰家的老宅里有一条久疏修缮的排水沟,长满了鲜嫩的灯芯草和星星草,叶尖都无一例外地顶着饱胀的水滴。弗朗西斯毫无防备地一脚踩进去,差点整个人扑倒在面前的泥泞小路上。
“好慢,怎么这么久才到。”
亚瑟坐在车库敞开着的卷帘门里,脸上是疲惫而千篇一律的鄙夷神气。
“我连路都不敢问,能找到这里就不容易了。”
弗朗西斯难得没有打起十足的精神去抢回口头便宜,而只是小心提着裤腿从植物深繁的庭院里穿过,饶是这样,鞋子还是被泥水溅了好几道。
“你哪儿弄的这么多东西”弗朗西斯抖抖雨伞,这一车库的铁皮、合金条、铜线圈、大大小小的金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大惊小怪,”亚瑟只是耸耸肩,慢慢悠悠地踱到墙边张贴的几张放大了的照片边上,右手捏起一沓图纸。“这几天就得把模型打好连上电路,否则根本没时间练习。”
弗朗西斯捡起地上的一条铝合金架,长长的金属条因重力而微微弯曲,边缘的线条极规整,反而显得柔软。
“已经设计好了?”
“差不多吧。”亚瑟胡乱点点头,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图纸。
“对中心底座动手就够了。大转移器载重太大,电力和助推都得在底座上充,点火也是从底座上发电火花,这样对于他们也安全些。如果我买来的消息属实,那么我们只需要重连一次充电电源导线,做一次电热集中,让它在联通的时候短路,绝对足以产生可观的放热来点燃底座上储备的燃料。这样就会引起底座的安全装置开始制动,将转移器完全卡死。再从哪拆一根导线连在转移器的点火插口上,直接接进转移器的大燃料箱——两个小时的跨海飞行加备用燃料,我想,爆炸的规模就完全足够了。”
弗朗西斯眯着眼睛想了想:“两个小时么?为什么我觉得从结束降临到在斐济的颁奖仪式中间,直播隔出来的时间好像远不止两个小时。”
亚瑟皱了皱眉:“也许是赞助商的广告要求,或许是为了剪辑,延长的可能性太多了…再说飞行时间越久补充燃料越多,这不是更好,你何必在这样的细节上和我较劲。”
“像结束降临那种个头的转移器,我连一个数值都没查到——反正是你算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弗朗西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懒洋洋地倚在桌角上等着亚瑟给他分配任务。
“这是我在第六届的直播里截到的中心底座最清楚的一张图,尺寸已经标好了。你帮我把外壳打出来,注意充电口、油口和点火口的位置,我去连电路——对了,电焊在后院。”
弗朗西斯轻描淡写地点着头,搬了个凳子坐在车库角落亚瑟准备好的工作位置上,不再接话。亚瑟也不肯再说更多的什么,他瞄了一眼手表。
透进方形门的光线微微地添了一些灰色,雨仍然下着,细细碎碎的声音让人厌烦。
消耗在这个车库里的时间总是可怕的沉重。他们互相听着对方手里工具碰撞的声音,不和谐的摩擦和掉落,以及思路的断裂。
亚瑟规律地停了一下,开始检查布好的那部分电线。他心虚地瞄了一下一言不发、始终低着头的弗朗西斯,他手里的机器一刻不停地嘶嘶作响。底座圆弧的轮廓在亚瑟的视线里只露出了一半。
好像一次沉重的呼吸就将他情绪的冰面击碎了,焦躁和愧悔又开始强烈地翻涌起来,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的意识流动。亚瑟不知觉地放下手中的铜枪,用着力气反复揉着自己的额头。
大逃杀毁了他生命中的一切。
斯科特是在第七届死去的。然后,父母就离了婚。
他们一直留在伦敦,直到最受家里疼爱的小弟弟被父亲偷偷抢走,从此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