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离一时没有说话,一旁的飞鹤衔杏红木镂空桌上燃着价值不菲的鲛人烛,暗香横动,乳白色的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整个人澄澈又孤寂。
像是鲸群里离岸的幼鲸,独自搁浅在海岸上,却发不发出一声求救的呼号。
谷钟梨刚想喂一声,却被谷钟玉打断了。
“知道姑娘刚遭不幸,钟玉甚感难过。姑娘昏迷,大致是因为空间流的影响,不过姑娘放心,这几天小梨一直对姑娘寸步不离,药都是亲手抓的,再养养,姑娘就彻底无碍了。”
黄离愣了一下,目光转向谷钟梨。
谷钟梨小小的人气成一个球,与黄离的目光撞上后惊了一下,很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别过了小脸儿,不愿看黄离。
谷钟玉一笑:“时日已经晚了,钟玉就先不打扰姑娘了,”
他穿着的玉黄色靴子,身上披着狐绒的苏绣披风。那做工精美的靴头一转,却又扭回来一些,“或许,小梨对姑娘,还有些话要讲。钟玉先行告退了。”
谷钟梨这个哥哥,黄离看不透。
依照兄妹两人的衣着打扮和住宿来看,谷钟梨的身份绝不仅仅是群玉门内门弟子这么简单。她身后,或许是一个宗门、一个组织,而她那哥哥给人的感觉,更让人难以琢磨。
而这样一个人,却对你毕恭毕敬,礼待有加。这样的行为,非但不没有让黄离沾沾自乐,而是让她有一种如履如临之感。
只是
黄离的目光又落在谷钟梨身上。
没想到这么一个辣椒炮儿似的小姑娘,竟会在她昏迷时在她床前寸步不离。
世上唯一会对这么对她的,怕是只有师尊了吧。
“想什么呢?”谷钟梨的声音将黄离的思绪拉了回来,小肥胳膊叉着腰,两根浓眉拧在一起,恨不得将心中的火喷到黄离脸上,“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黄离却笑了几下,用手捂住唇,然后将头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在棉枕上,黑发如鸦羽一般流到胸前,侧出的一半眉目脆弱而动人。
谷钟梨一时看直了眼,同样是女的,为什么她长得高高的,发育得又那么好?她生气地鼓起腮帮子,恶声恶气道:“喂,我问你,你是强行破解了哪个空间里的封印吗?”
黄离眨了眨眼,扭过头,那美色让同为女人的谷钟梨也感到心惊。“是的。”她莞尔一笑,神情难得地懒散,柔化的五官像是被泡进湖里的绚烂云霞,“这都被你发现了?”
她的语调带着打趣,好像在逗弄一只有趣的小仓鼠。
“你!”谷钟梨怒发冲冠,然后又像球一样憋了下去。
她坐到床边,一青一黑的一双异瞳平日里看着有些恐怖,但此时却是满满的严肃。
“我问你,黄离。”
“你体内刚刚觉醒的开阳火,灵虚道门知道吗?”
一只白釉双鹤瓷尊静静地摆在茶几上,旁边放着一只曲柄带盘铜烛台,袅袅的半管烛光在夜幕间跳跃,衬得那瓷尊光影支离,上面的双鹤像是在预备飞翔,下一刻便会腾里瓷尊,冲出窗棂、直奔夜幕。
黄离怔忪地靠在床上,看起来还是木讷讷的样子,像个木头做成的假美人。
许久没睡好觉的眼即使再过美丽,眼白里也诞生了一条又一条的红血丝。
谷钟梨给了一个黄离从未想过的思路。
这毫无征兆的灭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还记得谷钟梨严肃又恼怒的话:
黄离,你到底知不知道,开阳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开阳火不像仙骨那样可以人为取出,就算是直接杀死开阳火的宿主,也不能起到杀人夺宝的效果,开阳火会随着宿主的死去在天地间分解。
所以如果有人对黄离的开阳火起了觊觎之心,最好的方法不是杀了黄离,而是将黄离身边的防御屏障都架空,将黄离化为能在掌心控制住的工具,也就是开阳火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