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言,心头一缩。难不成他要将这事给闹到京兆尹那儿?但,无妨,若真要闹开,她也承得住。“还有,卢大夫,烦请你进房给我大嫂诊个脉,我要确定她安好无虞。”卢大夫作势要进房,张氏立刻将他挡下。“小产如生产,男子怎能踏进?况且咱们早就找了个医女,不劳乌将军费心。”乌玄度直瞅着她,笑意越发的浓,低声问着卢大夫。“那木盆里的真是死胎?”“确实,而且是刚产不久的。”“喔?”乌玄度微眯起眼,细细忖度,没一会便听见脚步声,回头望去,见是乌玄斗带了两个面生的男子,后头还跟着几名小厮。【最毒妇人心】“六弟,这位是皇商冯珏。”乌玄斗大步走近。“他说是前来瞧瞧厨子做的菜合不合意,一听说宴席出了事,所以便跟过来瞧瞧。”他倒不知道六弟的面子这么大,请来的竟是冯家酒楼的厨子。乌玄度望向冯珏,还未开口便听他道——“是凤爷让我过来瞧瞧的,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既然是他酒楼的厨子出了问题,他这个当家自然得负责善后。当然,前提是,他的厨子真出了问题。乌玄度微颔首。“一会肯定有你帮得上忙的。”话落,他将乌玄斗招来,附在乌玄斗耳边低语,便见乌玄斗黑眸微瞠地看着他,像是听见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照办。“卢大夫,烦请你瞧瞧这些膳食里头是否放了孕妇不得食用之物。”乌玄度让小厮将端来的膳食就搁在廊阶上,映着灯火才看得清楚。乌玄广跟着卢大夫走去,端详着几道菜。“大人,这里头并无孕妇不得食用之物。”“我再问你,能让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在一刻钟内就小产的会是什么样的东西?”此话一出,别说卢大夫,就连乌玄广都讶然了。乌玄度算过了,照蝶引说的,大嫂一喊痛到被抬回主屋小产,是在一刻钟内的事,这小产的速度也太快了点。“这……”“那可多的是,许是她下重了剂量才会如此快。”张氏在旁愤愤回着。“怎么大夫都还答不出的事,舅母就这般聪慧,晓得这么多?”乌玄度眸色寒鸷慑人,只因这一出闹剧吓着了他的妻子,他是绝对吞不下这口气。“我……妇人怀子得来不易,自然会有诸多防范,懂得这些是再自然不过。”张氏虽是说得振振有词,双眼却不敢正对他。“那倒是,舅舅虽有通房小妾,但是一个庶出子女都没有呢。”乌玄度意有所指地道。“眼前要论的是她害了大丫头小产,我要她付出代价,就算要告上京兆尹,我也不怕!”张氏出声喝道。“不急,不管怎样是舅舅拉拔我的,我总不好在事实未查清之前,就将舅母与大嫂给押进刑堂。”乌玄广看着他那般沉静,仿似早已知晓真相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他虽是文人,却对药膳亦有研究,一个妇人就算吃下红花,也不可能在一刻之内就小产,任谁听了都觉得古怪。“冯家酒楼的屠厨子,你今儿个料理的菜色里,可有孕妇不得食用之物?”乌玄度转头问着厨子。“没有,乌夫人特地嘱咐我,宴上有三名孕妇,所以别掺了不该掺的东西,今儿个的菜又是仿宫制,所以全都是每个人一份四道的菜,每个人的菜色都是一样的。”厨子愈说愈觉得倒霉,无端端摊上这事。张氏闻言,眉心狠颤了下。“有三名孕妇?”乌玄度问着都蝶引。“嗯,除了大嫂以外,一个是住在沛龙县三叔家的小媳妇,一个是城南的七叔家的大媳妇,四嫂跟这些亲近的女眷是熟悉的,所以昨儿个她就差人告诉我这事,要我在菜色安排上多点注意。”“这也奇了,菜色都一样,怎么其他孕妇没事,大嫂却小产?”“既是仿宫制,又不是同桌合菜,自然多了下手的机会。”张氏厉声反驳着。“舅母口口声声说是蝶引所为,可有亲眼目睹,或是在她身上搜出什么?端菜的全都是乌家的丫鬟,难不成还能被收买了?”“说不定就是厨子所为!”屠厨子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冯珏则冷声道:“若是我底下的厨子所为,我定不护短,但夫人空口无凭,恐怕是要吃上官司的。”“也好,就这么着吧,大哥,你意下如何?”乌玄度问向沉默不语的乌玄广。“我……”他当然该替自己的妻儿讨公道,可这事就连他都觉得古怪,要真是闹到公堂上,那可不是能私了的。就在乌玄广犹豫的当头,乌玄度瞥见有小厮正疾步朝这儿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人,四爷说,如大人所料啊,那位妇人失血过多,得要赶紧救治才成!”张氏闻言,心头狠颤了数下。乌玄度哼笑了声,问:“可有问那妇人是何姓氏?”“四爷问了,那妇人说……她自称罗氏,说是大爷的外室,遭大夫人给绑来,押在柴房里喂了红花害她小产……”乌玄广听完,犹如晴天霹雳,脸色惨白。都蝶引蓦地抬眼,揪着乌玄度的袖角,想知道|切是不是她想的那般可怖,他只是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大哥,去瞧瞧吧,总是要眼见为凭。”他才刚说完,乌玄广已经脚步踉跄地朝柴房的方向跑去,他使了个眼色要卢大夫跟上。不着笑意的黑眸盯住了脸色惨白得像是要厥过去的张氏。“舅母歇会吧,我瞧你快厥了呢。”话落,他让弥冬和瑞春守在这儿,让冯珏和酒楼厨子跟着到偏厅休息。张氏一见他离开,立刻飞也似地冲进屋内,压低声音道:“泱儿,现在该要如何是好?”眼看着就要将都蝶引给咬死了,可天晓得竟然会教人察觉罗氏被囚在柴房里。屋内的斐泱早将外头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只见她怒得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着就能报一箭之仇,甚至就连乌玄度也会背负上恶名,为何一转眼却情势逆转了?她无法忍受一个寄宿在娘家的小孤女,如今竟成了一品夫人,甚至这一切还是自己助她一臂之力的!更恨的是,那日在舅舅家,也因为都蝶引和乌玄度,才会让外祖母和舅母对她不谅解,甚至就连爹也对她说了重话!凭什么一个孤女可以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睥睨傲视?最最可恨的是,乌玄广竟敢因为那点小事就对她一再数落,甚至连着几宿不归,这一追查,才让她查出他竟养了外室,而且已经养了两年多!简直不可饶恕!当初她一个西军都督千金下嫁他这个六品文官,是因为当初父亲谙知朝中风向,怕朝中大半武官恐遭楚为党牵连,所以不敢将她嫁往武官世家,反而挑了个六品文官借此避祸,却因而误了她一生!她必须委屈当个六品小官之妻,连个诰命都没有,而今他还胆敢养外室,究竟要她怎么吞下这口气?所以她精心筹划了这一举数得的好计谋,原以为可以除去外室,又能借此打压乌玄度夫妻替自己出一口气,岂料……“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斐泱扫去了梳妆台上的首饰匣,落地发出剌耳声响。“泱儿,现在不是不甘心就能了事的,咱们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张氏慌得一点头绪都没有。一开始女儿告诉她这计谋时,她心里是不怎么肯的,可一想起原本老爷有意招乌玄度为婿,如今该是二女儿的荣华富贵全都给了都蝶引,又想起先前也因为她,自己被押进家庙,心头的恨又卷土重来,原以为能成事,可如今诡计已被识破,乌玄度要是横了心反告她们,她们该怎么办?原本待在隔房的斐洁听着外头的声响,忍不住推开隔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