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平九年四月二十七,离昌宁郡王册封太子大典剩下不到十天了。
覃楠兮平静的眉宇间看不出一丝她心底的焦灼,病榻上的覃子安凝着她看了许久,低叹了一声,侧头向里闭上了双眼。
一室的静寂焦热,被程嬷嬷细碎的步伐打破。覃楠兮知道她此时来打扰,必然是有急事回报,便起身离开病榻,迎向门口去。
程嬷嬷一脸近日难得一见的欣喜神色,伏到覃楠兮耳畔低语回报小飞回来的事。
覃楠兮听罢,满心的焦灼一瞬变成了紧张,连手中的未及放下的药碗都微微颤抖起来。小飞终于回来了,她是否找到了柳七?柳七又是什么反应?只有不到十天了……。覃楠兮深吸了口气,强自稳住心神,支走了程嬷嬷,转身又回到覃子安塌前。
覃子安的目光从程嬷嬷的背影上收回,慈爱的落向覃楠兮。张口吞下覃楠兮喂到唇边的药汁,便抬手阻住她继续喂药的动作:“去吧。”
“爹爹……”覃楠兮张了张嘴,又咽下了话,她是恨不能立刻飞出去见小飞,但放心不下病重的父亲也是出自真心。
“去吧,爹这病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好的,你去吧。”覃子安
枯朽的双眼深处全是欣慰和放心。覃楠兮并不知道,父亲覃子安对她的纵容里有许多刻意的心意。
覃子安明白,自己的女儿生在战乱中,又长在心志坚决的苏长卿身边,更经历过寻常闺阁千金根本不能想象的事情。知子莫若父,覃子安知道,他的女儿,决不是她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柔弱无用。因而他才放心她千里独行,才放心将她做饵,牵出那一群蠢蠢欲动了近三十年的人。
覃楠兮自然不知道她逃婚时,父亲的默许中有这么深的意图。她只看到此时父亲眼中的鼓励和体谅,乖顺的点了点头,默然起身行了礼,正要转身退下时,却听覃子安低声道:“女儿,是爹对不起你!”
“爹爹?”覃楠兮闻言不解的回头。
覃子安和暖慈爱的笑了笑,改口叮嘱起来:“楠兮,牧云的事,必然会有人出手救他,你只要尽心其事就好,切莫以身犯险。”
覃楠兮惊瞪着双眼,呆了一瞬,立刻兴奋的扑回到覃子安塌前追起来:“爹爹说,说有人会出手救逸哥哥?是谁?女儿一直觉得这事中有另外一方参与其中,可始终也猜不透到底是谁。爹说会出手救逸哥哥的就是这一方吗?”
覃子安笑望着覃楠兮,抬起枯瘦的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却道:“我的兮儿果然是长大了呢!竟这么紧张牧云,那臭小子还挺有福气!”
“爹爹~”覃楠兮脸颊瞬时绯红,呢喃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牧云他一身牵系太多,他们不敢贸然对他动手的。”覃子安柔和的目光扫过覃楠兮绯红的脸颊,不忍心再令她尴尬,就将话题转开。
“爹爹说会出手救逸哥哥的到底是什么人?”覃楠兮正了正神色,又追问起来。
覃子安闻言,眉睫为不可见的一抖,枯井般的眸底忽然幻出道深沉的光芒,布满皱纹的唇角略抖了抖,发狠般道:“周桓他弑父逼宫,天也不会助他得势的。”
“弑父逼宫!”覃楠兮惊得张圆了嘴巴,他知道太子的册封大典之后必然是逼宫夺权,之后便是太子监国……可她却不敢想象昌宁郡王会“弑父逼宫”。人心竟真险恶到了血脉相杀!那些史书中冰冷血腥的文字要活生生在她眼前上演了,她只觉背脊一阵寒凉。
“至于牧云……”覃子安因为激动轻轻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