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收了一掌,死士压下翻涌的气血,装出逃跑的样子朝人群冲去。他不指望净远能被他引走,可自己若逃了他们或许就不会再在房里搜查,再不济分出一部分人追他也能减轻主子对敌的压力。想到这儿,癸仲出手愈发狠厉果断,抽刀砍杀的间隙还能抓把暗器飞射出去。不一会儿,围攻的人倒下了大半,癸仲的黑衣也不断朝下滴着血,而他们……已经离那间书房越来越远。癸仲且打且退,一直将人引到庭院边缘。主人应该离开了!癸仲抽空瞄了眼书房的位置,心里轻松些许,却没料到从他逃跑时就跟在一边的净远和尚竟出手偷袭!“噗——”又是正中胸口的一掌,癸仲几乎能听见内脏的撞击声,一口鲜血喷出,便萎顿在地上,人事不省。不顾身份偷袭的净远和尚将人击倒后再没看一眼,一脸淡然地转身就走回书房。“啊!”跟着进门的人一声惊呼,瞧见净远沉得吓人的脸色后勉强将后半声吞回肚里——被留下看守的真德真灵二人倒在地上,真灵的衣服还被扒了个干净。书房除了地上晕倒的两人外仅有的异物,就是趴在他俩身上蠕动不停的黑色肉虫。净远和尚长叹一声,蹲下小心地赶走二人身上的虫子,又脱下袈裟将真灵裹好,一手拖着一个越过呆滞的众人走出房间。经过方才死士倒下的位置时,他脚步略停,淡淡道:“把他也带回去。”出家人慈悲为怀,可净远身为达摩院首座,教的是武艺,管的是江湖事,久而久之身上也染上几分戾气。此次他们又早有准备,带来的弟子中分出两个架起癸仲,余下的不需吩咐都自觉地地清理起战场来。不一会儿,庄园又恢复了原先的宁静,除了某个庭院的泥土被染成暗紫外,再无一丝打斗厮杀的痕迹。☆、救?35救?随着众人离开,书房里安静下来。很久之后,穿着僧袍的姑娘推了推身边散发着冷气的少年。“他们走了,”少年漫不经心地带着女子跳下房梁,盯着被打开的密室口,淡淡道,“你把话说完,我送你走。”“那个人……”“你真想给郑泽偿命?”“不!我是说救我们的那个侍卫大哥,他——”“死了吧,谁知道呢。”少年伸手拍掉衣袍上的灰尘,耸肩,“就算他现在还活着,醒来后也自尽了。”“你不救他?”阿英大惊,上前扯住许骏衣襟喝问。许骏神色又冰冷几分,垂眸看着胸前白皙的手指,道:“他是死士,知道什么是死士么?是为主子送死的。姐姐你若能早些将操纵蛊虫之术教给我,他兴许还能多活几天。”“你——”“少废话!快说!”“许骏,那个人不是郑泽,他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该让他死——是!我的确想过要杀了阿泽哥,我恨他,可是我更喜欢他,就放弃了。我没想到蛊虫会灵敏到这个程度,我……我很后悔。”阿英痛苦地摇着头,眼中隐约闪着泪花,“但你不同,他没做错什么,你不该让他为了你的贪心陪葬!”阿英说到气愤处,忍不住伸巴掌朝少年的俊脸打去。“啪——”然而先发出声响的……却是她的脸!“说够了?”许骏收回打人的手,盯着自己的掌心,道,“他因为你被擒,你要是愿意用自己换回癸仲,我就去找那群少林和尚救他出来。”“癸仲?”“就是你心心念着的那个侍卫大哥。”“我……”眼看少年就要上前,阿英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就是这一小步,让少年笑得更冷,“你连这都不愿意,凭什么装好人要本少冒险救他!”“我……我能告诉你我怎么操控那些虫子,可我不确定是不是你也能控制它们。救他,行么?”“他是我的人。”少年脸上仍寒冰密布,可人还是缓和了神色迈上前一步,“姐姐说吧。”许骏刚凝神听了个开头,忽然面色刷的变白,双眼警惕地望向门口。“孽障!你竟真与妖女勾结害人!”被真气震开的木门摇晃着,净远和尚沉着脸站在门口,身边跟着的除了少林弟子,还有方才一直未出现的李斌易。疏忽了……李斌易歉意地看着许骏,声音里充满遗憾,“许师弟,没想到你竟……哎。许盟主早就立下‘五禁四应当’的规矩,你怎能带头触犯。”他言辞恳切,许骏看了却只觉得虚伪丑陋。少年环视一周,冷笑道,“我什么时候和哪个妖女勾结?我害了什么人?老和尚可不能乱打诳语,李师兄你也不要血口喷人!”李斌易皱眉,唇齿微动,说出的赫然就是方才阿英告诉他的趋虫之术!“许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快束手就擒!”“许施主若能诚心悔改,贫僧也能替许盟主为你求情。”“放屁!”寡不敌众,当务之急不是争谁对谁错,而是怎么离开。与癸仲不同,少年在这儿不必牵挂旁人,逃脱时就不会束手束脚。许骏大声喝骂,暗里却终于看准了条路线,只见他朝净远摆出攻击的架势,出手时暗器却射向了紧张关注战局的阿英。“呃——”阿英只叫出半声,就眼球外凸,人就直挺挺地倒下去。趁着少林僧人看向阿英的瞬间,许骏提气一跃,又在门主横梁处借力,几下便消失在院门外。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用蛇虫毒物,射过去的只是普通的缝衣针,只是角度刁钻准确才能瞬间毙命。用阿英的死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他做得毫不犹豫。“师傅……女施主已经去了。”净远没说什么,没有叫人去追,只是长叹一声后带着弟子念起经来。许正豪的别院本就在城郊,少年怕被围攻一口气奔回城里,换了身衣物装扮混入人群后才放松下来。对于亲手杀死那个被他唤作姐姐的女人,许骏毫无心理负担。从小到大,从还是只蛊虫到现在长成个少年,他杀过的人不少。可除了幼年时的影哥哥,没人能让他记挂超过一个月。许骏现在思考的,只是要不要去救他的癸仲。主人冒险去救个连畜生都不如的死士?笑话!可……不说他答应过阿英,他的身体也对癸仲产生了某种执念。嗯,要换个男人养来吃那玩意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还有,他就喜欢上了有癸仲陪在身边的生活。不过月余,就舍不得抛下他。癸仲对他,不单是个送死的物件。禁不住想朝他撒娇,想捏他精实的身体,想看他脸红,想吞他的元阳,想……抱他。这么看,还是得救回来。还得在他自尽前把人救回来!当初许正豪还对他说别这么快把人玩死,若现在知道爱子这么个想法,不知会不会提前将死士杀了解除隐患。少年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这死士就是被人抓了后救回来的,不知道那次他被擒……是不是也为了掩护别人。许骏心里酸涩中还夹杂着几分欣慰:这么看来,这死士颇为惜命,也许不会那么急着死。净远和尚没带人追他,有点儿超出许骏的预料。也许是害怕少林弟子伤亡,也许是认定他逃不出这里,也许他们要的只是武林盟主义子勾结奸邪这个事实。可无论因为什么,少林不会拿个死士来威胁他,这样已经足够。既然决定要救,接下来就是怎么救的问题。今天和尚们才见自己杀完作为同伴的女人,想必认定了自己冷血。况且少林声名远扬,应当不会用这死士来威胁我,最多用什么借口逼阿仲作证。许骏想着,苦恼地扯了扯披散的长发。他曾对癸仲下过蛊,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与死士心意相通。此刻他除了烦躁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就说明癸仲还没有生命危险,或者说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