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确实喜欢那支钢笔,很喜欢,因为妈妈不会买给我,也没有人会买给我。我只是想要拿起来看一看的时候,上课铃声响起了,陈丽艳和她的小伙伴们都回来了,我真的很害怕,她们跟我们不同,在他们眼里,无论我们多么光明正大的去拿一样东西,都会被说成是小偷,所以我来不及思考,顺手就将东西塞进了粱以梦的书包里。
当她接受那么多人目光的拷问,还有老师狐疑的问话时,我忽然想着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就是我,竟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然而,当她背上了“小偷”的名号,成了过街老鼠的时候,我发现她的不幸带给我的是幸运,当倒数第一出现了,就没有人会再关注倒数的二了。我也逐渐在我们的关系中找到了存在感与优越感。
我知道,我应该对她心存愧疚,而我也是想这样去做的,可我总是内心空虚,只想欺负她,欺负任何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觉得孤单。
其实,她看到一半就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脑子里一团乱,多读一个字都是艰难的,然而她却强迫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下去,到了最后,她甚至也觉得刘楠很可怜。
“你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她问。
凌然看着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诚恳,“我拜托你了,帮帮她吧,我怕她再错下去,真的会出大事。”
整篇日记看下来,粱以梦才是受害者,而凌然却理直气壮的来求她去解救整件事情的肇事者,换成是谁都会忍不住火冒三丈,“我拜托你帮帮我吧,她还需要人帮?她不需要,她多厉害啊,她干得漂亮啊,我们都应该给她拍手叫好啊。”
她换了口气继续说,“你会陷害一个人之后,还过来假惺惺的施舍吗?你觉得有脸吗?可她做到了,你觉得你在明明知道亏欠了一个人之后,还会义正言辞的声讨说是对方亏欠你吗?你觉得惭愧吗?她做到了。所以,你觉得我们又何德何能可以帮到她呢?我们应该多像她学习学习啊。”
“我真的怕她……”凌然欲言又止。
粱以梦没有看他,将手中的纸又揉成纸团,只是这次比上次揉成的纸团更加小,像是要捏成粉末一般,然后顺手扔进垃圾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凌然,“你还记得自己扔过的那盒巧克力吗?”
凌然抬头往向她,明明是记得,却伪装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什么巧克力?”
“就是那一次,我亲手做了巧克力给你送去,当时你接过去了,却随手递给了身边的朋友,还嬉皮笑脸的说,今天正好情人节,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你朋友当然不可能收,你说你懒得拿,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想要告诉你,在你抱有最大期望的时候,狠狠扇你一巴掌,才能打到你满地找牙,永不翻身。”
凌然也就在不久前,才刚刚从刘楠嘴里听到了此话的另一个版本,同样的阴狠,同样的不留余地。他说,“你们果然是一起长大的,骨子里是一样的,又何苦斗来斗去。”
“不,我们不一样。”粱以梦斩钉截铁的说,“我恨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而她并不需要。”
“她不是恨你,可能只是不知道如何引起别人的关注。”
“够了,我与她此生老死不相往来,但愿以后走在街上不会碰面。”说罢,她准备结束这段无意义的对话,转身离开了。
就在这时,凌然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这力道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不像以往每次她任性,他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冷静下来时那般重,又不像每次她转身离开,他摆样子挽留她只伸手轻轻一拽那样轻。
此时,他好像非常想要留住她,却又怕稍微用力会令她觉得反感,如此这般的小心翼翼,是凌然从未给过她的一种温柔。
“我忘了说,你跟刘楠骨子里也是一样的人,一样无耻的人。”
凌然静静的听着,手并没有放开,只是头垂了下去,蹦出了两个字,“求!你!”
“哈哈哈,你居然会求我?”她说,“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帮她的。”
这时,凌然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传来了对方询问的声音,“您好,请问您对左潇潇……”
他赶忙挂断了电话,顺便连手机的电池都扣了出来,粱以梦也走远了,他最终没有追上去。
很晚,他才决定回病房看一看,没想到门口已经没有人了,而且是空无一人,病房的门还关着,他按了一下把手,并没有上锁,门从外向内打开。
刘楠面容憔悴,却还在对着手机镜头自拍,她努力的挤出了一个任何人看了都觉得勉强的笑容,按下拍照键,觉得不满意,又拍,又删除,周而复始的拍了很多次,还是不肯停下来。
她看见凌然回来了,但并不想理,只是乐此不疲的忙着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直到凌然终于忍无可忍的走到病床边,握住她的手臂,“好了,你停下来吧。”
“凌然,你说我漂亮吗?”刘楠固执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