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或者事态会向着苏小仙期望的方向发展:影视城据点之中无论男女,都自食其力,积极乐观,勇于奉献,没有谁依靠谁,也没有谁剥削谁。大家每天努力的方向或许不一样,但是都在朝着一个共同的大目标奋斗。那就是: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但是敌人却不会容忍他们这般没有顾虑地发展下去。在消停了没几天之后,新的袭击开始降临。女孩子们尽管脱掉了高跟鞋,不再故意节食,以娇弱的身体换取男人的注意和呵护,但她们的体力到底处于弱势的地位。一场攻击,影视城据点之中百分之三十的人直接丧命,百分之四十的人负伤,而这些死亡和负伤的人当中,有百分之七十五的人是女性。
“她是一个骗子!”因为苏小仙如今的地位,他们不敢当面说她的不是。但是苏小仙分明听到,她在转过身之后,她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对此苏小仙很是无语。人就是这么一种急功近利的动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先前她们肯放弃扮柔弱、刻意依赖别人的那一套,并不是因为苏小仙的话多么蛊惑人心,无懈可击,而纯粹是因为她们看到了依赖别人的悲惨下场,以及受柳依自食其力、独立自主的风格感染。然而这次袭击当中,连柳依自己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一条腿光荣负伤了,在这种情况下,她所走的道路就不是那么富有诱惑力了。
“果然努力是没有用的。”她们纷纷说道,“我觉得还是讨好男人更容易一些。”
“的确,我们若是讨好男人依靠男人的话,的确等同于把自己放在第二重要的地位,毫无疑问,那些男人们在自顾不暇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我们。但是若他行有余力的话,我们仍旧可以得到照顾。看似卑微,但是情势比人强。我们很弱,自身没有能力,除了这种办法,还能做什么呢?”
“说不定,有些男人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我们只要坚持不懈地洗脑,就能成功驾驭他们,他们会把我们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所以我们的处境,倒未必有看起来那么糟糕。劳心者治人。”
“你们就打算这样放弃努力了?”柳依失望道。一条路,哪怕是她坚信正确的道路,但若是走的人太少了,一路之上难免孤单。
“远水不解近渴。你那么努力,又能怎么样?”姬明芙强忍着不耐烦向她解释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今后她再也不来看柳依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想驾驭男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是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的。
柳依自己倒很看得开:“五禽戏这套功夫,有着无穷的好处。练得久了,耳聪目明体健身轻自不必说,到了极致的时候,从后天转为先天,得窥大道门径也说不定。我才练几年,功夫尚浅,受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姬明芙叫道,脸上满是焦虑和不安。
不久之后,在陈卿书的房间外面,苏小仙发现了姬明芙徘徊的影子。苏小仙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以陈卿书的眼高于顶,苏小仙已经断定姬明芙在做无用功了。
“你要不要去提醒她,换一个目标?”林瑾清问苏小仙。
苏小仙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水镜。说来也奇怪,她跟着柳依做了几天的五禽戏,那所谓的耳聪目明体健身轻的变化她倒是没有感受到,但对空气之中灵气的感应能力,却比从前强了不少。
“我为什么要提醒她?”苏小仙反问,“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能救别人?”
她这番话引起林瑾清深深的不安。如果说这梦境世界是一款养成游戏的话,那么姬明芙她们就是玩家苏小仙非直接操纵着的角色。从前,苏小仙对这些角色尚且存有眷顾之心,刻意引导,但是当她的引导没有效果之后,心灰意冷之余,又会怎么做呢?她会不会直接放弃这款游戏?
“自己领悟到的道理,总比别人苦口婆心说的要深刻许多。”苏小仙摊手道,“所以说外力是没有办法干涉历史的进程的。一旦干涉的话,就失去原来的味道了。而且强者恒强,有本事的人,无论如何,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活得好,和男女无关。”
“你什么时候思维这么跳跃了。”林瑾清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有感而发而已。”苏小仙道。
林瑾清越发不安,他想追问下去,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和苏小仙之间的关系难得如此缓和,苏小仙再也不指责他利用她,两人竟然还能坐在一起说说话,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不愿意破坏这份气氛。
其实苏小仙还有句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有能力的人,就如同顽强的种子一般,就算扎根在致密坚硬的混凝土中,也能生根发芽,从地里长出一朵花来。
这些天苏小仙一直在用水镜偷偷窥探那朵花。那朵花生长在那个曾经发生过意外、地面上用鲜血绘就了传送法阵的房间里。那个房间自那以后,就被穆羽然封存起来。所以除了苏小仙以外,没有人发现,在那鲜血绘就的传送法阵阵眼的位置,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安静地生根发芽,抽枝长叶,在每个夜晚,开出热烈的花朵。苏小仙用水镜偷偷窥探那朵花的时候,总觉得花在无声地说话,花瓣如同情人的嘴唇一样一张一合,反复说着几个字:“到这里来。”
所以苏小仙就去了。她刻意同林瑾清和穆羽然缓和了关系,他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她了。当夜色来临的时候,林瑾清带着阿错在月亮下散步,苏小仙说要在这栋楼里走走,穆羽然便没有阻拦。这些天他甚至越来越怕单独面对苏小仙,他怕自己回忍不住幽怨,虽然平心而论,那些幽怨都毫无道理。
那间屋子大门上贴了封条,门的四边角落被穆羽然用言咒的方法做了记号。这些记号原本是为了预防有人因为好奇推开这扇门的,所以言咒的力量并不是很强。苏小仙压根没有费什么力气,用一根手指就抹平了它们。
然后苏小仙推开了门。房间里毫不意外地亮着灯。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站着,高大挺拔。这人回头,眉眼含春,唇角带笑,正是顾沐白。他的颜值依稀仍似昔年在清乾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当巅峰。苏小仙从前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清乾山时候的顾沐白拥有她最喜欢的模样,貌美心狠,目下无尘。
所以苏小仙毫不犹豫地迎了过去。“小白。”她笑嘻嘻地说。
顾沐白也在微笑。那笑里充满了审视和百感交集。“看样子这些天,林瑾清和穆羽然把你伺候的不错。”他一开口,言语里浓浓的酸味就流露出来。
“是啊。他们可比你温柔多了。从来不吵不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苏小仙脸上带着笑,向顾沐白走了过去,“他们也不会像你一样,连声招呼也不打,就默无声息地溜走。你知道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过?”
“难过吗?我没看出来。我倒是觉得你玩得挺开心的。”顾沐白道,看见苏小仙向他伸出手,便很自然地握住。
变故在那一瞬间发生。但是双方都早有预谋。
苏小仙手里的桃木匕首刺破了顾沐白的手掌,顾沐白的手掌瞬间如烟雾般炸开,他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稳住身形。
顾沐白脚下暗暗生出的血色纹路如毒蛇般向苏小仙脚下蜿蜒而去,却被一圈金光所阻,无法前进分毫,焦急地在金光周围激起一片片如水波般的涟漪。
“我不怕桃木。你在桃木上抹了什么?”顾沐白问。
“我的血。舌尖血。”苏小仙笑,“林瑾清做梦都想我赐予灵血,承认阿错,我都没有给他。如今轻而易举就给了你三灵血之中的一滴。看,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辜负我呢?”
“你好狠的心!”顾沐白道,“难道你想把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一起烧死?”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苏小仙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弄死,然后凭借这个孩子,一统妖魔两界?想发动血纹荆棘这种东西,也要损耗大量的魔力吧,为了我你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互相猜疑,暗地提防。双方都觉得失望。
苏小仙觉得很是荒谬,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妖魔难道不应该是联盟吗?为什么顾沐白这么狠心,利用了她又抛弃了她?顾沐白觉得她是人,应该和林瑾清他们在一起,可是林瑾清又何尝把她当做人一般看待?她这般夹在妖魔和人中间,无所适从。一直到了今日,她终于觉得应该做出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