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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的主责方是个货车司机。那日雨大,能见度低的缘故,司机又是疲劳作业,才一脚油门闯了红灯,和梁昭的车子发生碰撞。
逢凶化吉的是,对方制动及时,事后也态度良好地报警以及送医。才算拣回梁昭半条命。
好巧不巧事故点最近的医院就是瑞金。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急救人员例行确认伤者的意识,姓甚名谁,能否听见。
梁昭浑身衣物全由血浸透,不至于休克,只是很疼,疼到答不上话。
那司机发现她始终攥着手机,碎裂的屏幕之下,依稀能看见什么名字,以及号码。就告诉医护人员,这或许是她家属。
而梁昭在上车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来回答他的。她极力摇头,说不是,
“这不是我家属。”
随后,通知家属由警方和医院落实到位。范围自然只涵盖到梁女士和老太太,外婆在家里听说的时候,骇得双腿发软不得命了。
丁教授在梁女士当面听闻,也吓个半死。于是乎众人四面八方拢到医院,直到丁教授逮到正在急诊的顾岐安,后者才迟迟得知。
好在他先头的作为再怎么叫人失望,那一下反馈得很够格,抑或是人之本能。面色肉眼可见地煞白状,如遭雷劈地反问母亲,你说什么?
不等丁回答,那头就有护士急急来唤,刚送来的那车祸病人,腿是僵直的。
说的就是梁昭。而多年经验的顾岐安不会不清楚,腿僵直也许象征着什么,寻常车祸急诊里,也接过不少类似病例,十之八九下丘脑都受损了。
再说狠点,这是终身的、不可逆的。
丁教授恍惚间,一身白袍的人已经带风而去,冲到担车边。
七手八脚里,原本该下班的老纪查瞳孔确定还有救,“马上准备手术!”再转头规劝徒弟,“你就别上了。私人情绪影响判断。”
彼时梁昭戴着给氧面罩躺在床上,出一口气只进半口的样子。视野虚化间,尚能感知外界,以及,她很想对顾岐安说点什么。
比如孩子没了,你无债一身轻了;
再比如很抱歉,我当初想嫁给你,有利用你“洗白”的心思。我没有诚实,太在乎自己的虚名和荣辱,如果这是因果循环,我也认了……
可惜话有好多,力气好少。
终究顾岐安只和她微末的目光相对片刻,就意气也义气地向老纪要求,“让我上罢。”
从他们之间纠葛上一条人命起,就没有资格谈两不相欠、两相安好了。
“实习”过个把月的准父母关系,哪怕再短也存在过。
人生里的一还一报何其公平。
老纪不多为难徒弟,既然他执意要上,也只好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