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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章桂春这才发作了，指点着金川区委书记吕同仁和区长向阳生说：&ldo;你们听听，听听!让我怎么回答人家吴总啊?吴总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嘛，两千五百亩地都不能顺利征下来，良好的投资环境从何谈起?今天这笔账我给你们记着呢!&rdo;

吕同仁和向阳生相互看了看，各自擦拭着头上的冷汗，谁都没敢辩解。

吴亚洲看来是真动摇了，和他握手告别时又说：&ldo;章书记，其实，这个项目咋过来的，您心里最清楚!我和亚钢联在文山投资规模这么大，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这里的农民同志又是这么个态度，我真怕给你们闯祸添乱啊!&rdo;

章桂春拍了拍吴亚洲的手背，&ldo;不要再说了，吴总!就算闯了祸也和你无关，这里的风波咋处理是我们的事，你就等着节后来正式签合同吧，我也过来!&rdo;

吴亚洲忐忑不安地走了，走得倒挺平静，没再引发骚动。章桂春站在楼上会议室注意到，因为有他的到场，楼下僵持中的群众没为难这位大投资商，主动让开一条道，目送着文山的几部警车和吴亚洲的宝马车缓缓驰出了乡政府大门。

然而，包围乡政府的农民们仍没有散开离去的迹象。此前的喧嚣已随着几场无效对话的结束步入了令人压抑的沉寂。这是一种可怕的沉寂，中国农民身上固有的倔强和坚忍，在这种一拼到底的沉寂中展示得一览无余。天寒地冻没有消减他们抗争的勇气，按向阳生的想法，指望他们在冻得受不了的时候自行散去怕是很不现实。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必将有人倒下来，现在气温可是零下十几度啊。

向阳生却说：&ldo;不怕，章书记，就……就算冻伤几个，也是他们自找的!&rdo;

章桂春一听就火了，&ldo;你们不怕我怕!裴书记和赵省长都盯着我呢!&rdo;

吕同仁这才说：&ldo;章书记，是不能这样僵下去了，你看能不能做点让步?&rdo;

章桂春思索着，颇为不安地问：&ldo;小吕书记，那你说说看，就算让步，又能怎么让呢?当真答应农民的要求，放弃这两千五百亩地，不上这个大项目了?&rdo;

吕同仁试探说：&ldo;章书记，我的意思能否在征地补偿上做些退让呢?起……起码达到文山那边征地的补偿标准嘛，甚至可以略微高过他们的标准……&rdo;

章桂春有些不耐烦，&ldo;文山是文山，银山是银山，这不是啥过硬的理由!&rdo;

吕同仁苦苦一笑，&ldo;是，是，章书记!可……可事情不能老这么僵着吧?总要解决吧?我……我今天就把想到的都说说，给您和市委决策提供个参考吧!&rdo;

区长向阳生有些怕了，阻止道：&ldo;哎，吕书记，咱们还是听章书记的吧!&rdo;

吕同仁没睬向阳生，&ldo;章书记，独岛乡有些情况你也许不太清楚：这次征地涉及到的两个行政村都刚换过届，这新一届村委会还都挺能干的哩……&rdo;

章桂春&ldo;哼&rdo;了一声，&ldo;是很能干啊，都鼓动村民们包围乡政府了!&rdo;

吕同仁没被吓住，&ldo;章书记，我得向您汇报清楚：这次闹事与村干部还真没关系，村干部一直帮我们做工作!问题出在征地补偿和三个砖厂上!这些砖厂过去包给了村干部的亲属子弟，去年才收回来，村民们好不容易分了点钱，现在又断了财路，人家当然不干嘛!另外，我们地价定得也实在是太低了，和文山那边相比，一亩地少了三千多块，现在种地效益那么好，农业税、特产税全没了，种粮还有补贴，外出打工的农民们都在倒流回乡，征地环境也不是太有利啊!&rdo;

章桂春这才警觉了：看来这位区委书记不糊涂，从某种程度上说，比他头脑要清醒，已经注意到了最新农业政策带来的一系列变化。汉江省已宣布从今年起取消农业税和特产税，农民种粮能赚到钱了，对土地就不会轻易放弃了。这一点他和同志们应该想到，却偏偏没有想到。文山估计是想到了，所以提高了地价。

吕同仁继续说：&ldo;章书记，不知您注意了吗?从去年十月开始，粮食局部紧张的兆头就出现了，先是省城，继而是文山和银山，粮价一路上涨。根据国家统计局刚公布的数据，去年粮产量只相当于一九九一年的水平，而我国人口已增加了一亿多，粮价能不上涨吗?许多农民和我说，现在的形势让他们喜出望外啊!&rdo;

章桂春听明白了，&ldo;小吕书记，你别说了，提高征地补偿可以考虑，但不能在这种逼宫的情况下考虑，而且，我们和吴亚洲也还要有个协商的过程!&rdo;

吕同仁意味深长地道：&ldo;章书记，只怕和吴亚洲很难协商吧?如果没有低地价的优势，他为啥一定要把五六十个亿投入到我们这里来?&rdo;

向阳生也插了上来，&ldo;就是，您知道的，吴总精着呢，无利不起早啊!&rdo;

章桂春默然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ldo;怎么?你们是不是也要逼宫了?&rdo;

向阳生不敢声辩了，赔着笑脸，打起了哈哈，&ldo;哪能啊，章书记!&rdo;

吕同仁却说：&ldo;章书记，有个话我一直想说，强扭的瓜不……不会甜……&rdo;

章桂春火了：&ldo;我的脾气你们应该知道，一口吐沫砸一个坑!就算提高征地补贴，吴亚洲不愿出这笔钱，这个项目也得上，市里给些补贴就是!我还就不信搞不过文山的那个方正刚了!别忘了，方正刚当年可是和我一起搭过班子的!&rdo;

向阳生是他的老部下，知道内情，马上讨好说：&ldo;那是!章书记，当年方正刚还是你赶出金川的哩!不是这次公推公选，到咱银山来做副市长都不可能!&rdo;

章桂春挥挥手，没好气地道：&ldo;行了，不谈方正刚了，说眼前的事：看看该咋收场啊?再过两小时天就黑了，总不能让农民群众就这么在外面过夜吧?&rdo;

向阳生咧了咧嘴，哭也似的笑道：&ldo;章书记，总不能请他们到楼里过夜吧?&rdo;

这倒提醒了章桂春，章桂春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ldo;哎，为什么不能请他们到楼里过夜啊?吕书记，向区长，你们现在就广播一下，请他们就到楼里来!楼里有暖气，有话慢慢说嘛!今天解决不了，明天后天解决，反正是放假，不影响办公，更重要的是，这么一来就不会冻坏人了，我们对上对下都能做出交待!&rdo;

吕同仁和公安局的同志也都认为这主意挺好，事情就这么仓促决定了。

然而，让章桂春没想到的是，广播过后，农民群众却仍在雪地上站着，没谁敢踏进乡政府大楼一步。让村委会的同志问了问才知道，农民群众竟然认为这是他和政府设下的一个圈套，担心进了大楼，会被扣上个啥罪名，让公安局抓走。

实在没办法，章桂春只得托着摔坏的胳膊，亲自出面向农民群众广播，说是天寒地冻的，夜间气温还要进一步下降，言辞恳切地请农民兄弟到楼里过夜。农民们这才涌进了乡政府大楼，转眼间把政府大楼变成了乡下的车马大店。

这时，赵安邦又来了一个电话，章桂春把请农民进楼避寒的决定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