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很坦然,出来见他们连面纱都没戴,领着夷则站在武场边的石台上,任由乡下子弟打量她。她以后是要用他们的,怎能藏头匿脸不让他们认识呢。
“你们还要知道,这次虽然把你们挑上来,但并非进了侯府你们就能长长久久待下去,一切看表现。要是表现不好,吃不得苦的,身体条件太差受不了训练的,尤其是品行有问题的,我随时会把你们送回庄田去。蒋师傅几位以后就是你们的教头和监管人,接下来你们会学到规矩,以后但凡谁破了规矩犯了错,他们有权代替我惩罚你们,熬不过训练的,他们也有权禀报我,让我撵你们走。听清楚没有?”
几十个新人没想到进了侯府还能被撵,顿时有些紧张,看向蒋三郎几人的目光开始小心翼翼。侯府给他们的待遇相当优厚,吃穿不愁,还有月钱,比在土地里刨食好得多,何况在侯府当差本来就是荣耀,这些年轻小伙子被送来前家里千叮万嘱让他们好好当差,此时一听说有可能被送回去,谁不着急?
当下争先恐后回答姜照的话,“听清楚了!”
有几个胆大的还说:“我们一定好好表现,好好当差,不会被撵的!”
姜照对此很满意,她就是要让他们怕,有了畏惧才好管束,训练成她想要的样子。现在刚开始,撵走就是让他们畏惧的第一件事,以后自然还有别的怕处,慢慢来。
立过威,让这些人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谁之后,姜照领着夷则离开了,让蒋三郎师徒开始训练。蒋三郎的徒弟们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一举一动都有了章程,站在那里除了武人的气质,还多少有了一些军人气质,别看年纪都不大,镇住场子、弹压刚从乡里挑上来的新人是没问题的。姜照早就交代过,给新护院分了几队,由几人分别带领训练,先从最简单的体能、马步、列队开始训起,定期检阅比武。
而她自己,每天除了盯着北宅进展,空闲时间基本都用来加大习武强度了。经过一阵子的锻炼,她的体能已经和重生之初不同,有了大改善,手脚眼耳也越发灵活好用,早日恢复前世水平指日可待。
“姑娘,外头有个叫全贵子的小厮,托人到我家去递信,求我给他向姑娘传话。”这日白鹤突然跑到跟前禀报。
“什么话?”姜照想了想,想起这全贵子正是红芍轩那夜,在别的家仆偷奸耍滑时主动站出来要打李嬷嬷的。后来她整顿家宅,全贵子自然是留下来的,而且从杂役提了一等,底下带着其他几个小厮,专管外院的传话、跟车,姜骅不出门时,还在姜骅的书房外头做事。
白鹤笑着说:“他专门买了我娘爱吃的点心,上门去哄我娘开心,死活缠着我们替他跟姑娘求情。他说他想做护院,想跟蒋师傅他们习武,求姑娘把他派到武场上去,就算不能当护院,他愿意在武场伙房打杂,说看着别人练武也能过过眼瘾。”
姜照听了失笑,没想到这小厮还挺有心眼,“过眼瘾?恐怕是想偷师吧。”
白鹤猛点头,“估计就是。”
姜照原本就打算把家里仆役们也送去习武,只是一时还没空办这件事。而且武场那边刚起步,尚未成规模,想等那边气势起来再招揽仆役,能更顺利些。没想到现在就有全贵子这样的忍不住了,好好的差事不做,非要去那边受累流汗。
看来人各有志。
“他想去就让他去,只告诉他可想好了,他现在的差事是别人艳羡的,又清闲又有体面,一旦真做了护院,这差事肯定要有人填补,不可能空着等他回来,到时候他嫌苦嫌累可没法回头了。”
白鹤依言给全贵子递了话。没想到这小厮一门心思要习武,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后悔,要是后悔就自请离府,再不留着给四姑娘添堵。还让白鹤带了一包首饰进来,说是答谢姜照的。
“姑娘,他说自己钱少买不起好的,这些东西请姑娘别嫌弃,不是给姑娘用,姑娘要是看得上眼,赏底下姐姐们玩。”
姜照看了看那包首饰,的确都是街上的货色,但胜在新巧别致,虽廉价倒也可看,就让白鹤拿去跟要好的丫环婆子分一分,“告诉他,心意我领了,下次不用这么破费,只要他踏踏实实做事便可。”心下暗忖这倒是个机灵人,可以放着看看,要是可用以后自然会用得到。
因着全贵子一事,姜照把上次去蒋三郎家时,那个表现不错的婆子也提拔了,将其召到自己院子里做事。婆子姓方,原是个杂役,能到小姐跟前自然是莫大好事,欢欢喜喜到跟前给姜照磕头谢恩。
姜照道:“那天你很机灵,回来后我观察你一阵,觉得你的确可用,机灵却不毛躁。你先跟着杜嬷嬷吧,做得好,日后自有你的位置。”
方婆子欣喜叩谢,自此跟着杜嬷嬷一心一意服侍起来。
却说那被调去伺候园中花草的黄鹤,原本就觉得自己回去似乎是没有指望,现在眼睁睁又看着姜照院子进了一个新人,更加明白姜照不是嫌人多,是故意要把她撵走了,心中越发委屈不平。
私下里去找秋明,趁着秋明路过园子时和她“偶遇”,问:“姐姐最近过得怎样?姑娘跟前又多了人,别人也罢了,那方婆子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走了谁的门路才爬上去,以前给我提鞋都不配的。”
秋明脸色淡淡的,叹口气,“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你专心做你的事吧,若有难处再去找我。”
黄鹤只好悻悻作罢,“……姐姐这是要去哪?”
“回家住几天,身上不爽快,怕过了病气给主子,等养好了再来。你这几天要是有事就去我家找我。”秋明提着小包裹走了。
其实不是她要回去,是杜嬷嬷看她精神不好,就说她大概是中暑了,给了二百钱让她拿着,打发她回家养病去。秋明满腹辛酸,以往生病都是把大夫请到府里治的,现在倒好,她一个姑娘跟前的大丫鬟,却被要求回家看病。二百钱请大夫倒是绰绰有余,但这脸面实在伤得厉害,何况她本来就没病,精神不好,只不过是心情不好罢了。
路上遇到黄鹤提起方婆子,心里更闷,低头提着包裹慢慢往回走。她家也在侯府后街上住,沿途遇见的邻居都是侯府下人,偶尔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悻悻的没精打采。
不料晚间,家门却被人叩响,是一个平日不相熟的婆子找上门来。
“秋大姑娘在家?听说你中暑了,正好我晚上熬的绿豆汤,给你送来解解暑气。”
“你……”秋明正恨中暑,哪听得别人提,何况跟这婆子又不熟,正要回绝,那婆子却自己挤进门来了,回手还掩了门。家里并没别人在,秋明一家都是在侯府当差的,有的住在府里,有的这时候还没下工,突然被个婆子挤进来秋明就觉不妥。
“你干什么?”她皱眉看那婆子登堂入室,赶紧追进去。
婆子却把盛汤的瓦罐放下,笑着搓搓手,“大姑娘别生气,我来是有事找你的。你无故受了四姑娘冷落,背地里许多人看你笑话呢,这口气,你咽得下去么……”
——
距离乐康城很遥远的京城里,门第煊赫的唐国公府朱家。
朱夫人拿着小儿子从乐康寄来的家信,面沉如水,忍着怒火读完,啪一声把信纸拍在桌上,“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