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颜瞥了他一眼,笑了一笑,抚了抚发鬓,这才将镜子丢到陶傑被子上。
陶傑吃力地举起镜子一照,只见镜中哪里还有陶氏幺公子那张帅绝人寰的脸,只有一张与那女子同样贫苦,且病气缠绕的中年男子之脸。
他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被易容,慌忙伸手摸上脸颊,然而触手皮肤绵软无异物,又捏了捏,触感痛感都很真实。世上确实有些易容高手,但无论他们手艺多高超,被易容的人自己摸自己的脸,怎么样都会有异物感,绝对不会真得像自己天生如此一样。
陶傑瞥见自己的手,他忙将手举到眼前,发现连这双手也变了。
陶公子的手原本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继承自陶氏的好相貌使得手也生得骨肉均匀,极为赏心悦目,最多不过因长年练武,掌心虎口多了两个厚茧。然而现在映入眼帘的,却分明是一双劳作过度的穷人的手,手背青筋凸起,骨节凸出,粗糙裂口样样不缺,甚至指甲缝亦有污垢黑泥,都不知有多久没好好洗过。
陶傑大骇,急切地扯开衣襟,低头一看,发觉衣襟内露出的胸膛也不是自己的胸膛,而是皮肤蜡黄,肋骨节节可见,这幅身子配上这张脸,无论怎么看,都是积劳成疾的下等人。
世间绝无有一种易容术能令人脱胎换骨到这个程度,易容术顶多只能细致入微地将他装扮成一个穷人,可现在的他却仿佛生来就是一个穷人,在辛劳和困苦中挣扎求生,却又终于被病魔打倒,无奈地等着归西。
陶傑膛目结舌,不知所措,他惊骇地抬起头,正看到聂颜一张丑脸近在眼前,他忽然发现,这张丑脸却有一双眼极为不配的眼睛,那眼眸狡黠晶亮,顾盼生辉,哪里有什么浑浊木讷之感?
他脑中蓦地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传闻,脱口而出道:&ldo;这不是易容,这,这是秘术。你,你是秘术师……&rdo;
聂颜脸色一沉,一手伸过去掐住他的咽喉。
&ldo;陶傑,我说过,我讨厌别人没事瞎唠叨。&rdo;
陶傑被掐得脸上通红,聂颜一松手,他大口吸气,咳嗽了半天。
&ldo;别乱讲话,我能救你,就也能杀你!&rdo;
她说完冷冷一笑,正要继续教训他,忽而发现陶傑定定地盯着自己,目光震惊到难以置信。
聂颜狐疑地摸上自己的脸,立即察觉不对,再抬手一看,原本干枯瘦削的手臂,正一寸一寸变回丰盈润洁。
兴许是有之前的丑女做对比,当眼前的姑娘显出本来面目时,陶傑只觉眼前一亮,满屋生辉,只觉平生所见那么多美女,都无一人如眼前这位这般灵秀剔透、鲜妍明媚,哪怕穿着一身破布烂衫,依然难掩美好。
可聂颜却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抖出来几颗晶莹璀璨的星石,手掌翻转,闭目念咒,渐渐地,星石光晕流转,传到她身上,将她再一次变回最初又黄又瘦,穷苦入骨的丑女人,做完这一切后,她抓起菱花镜仔细端详,这才松了口气。
&ldo;你是秘术师。&rdo;陶傑平静地陈述一个现实,&ldo;能将人短期内改变形貌,你修的,是太阳系秘术。&rdo;
聂颜怒道:&ldo;我看你是真不怕死。&rdo;
&ldo;我若怕死,又怎会来秋叶京?&rdo;陶傑漠然地道,&ldo;快杀了我,求之不得。&rdo;
聂颜拿他无法,冷哼一声,想了想又不甘心,抬起腿愤愤地踹了他一脚。
她这样子才匹配原本娇憨任性的少女模样,可用面黄肌瘦的中年女子形貌做起来却未免滑稽,陶傑看着笑了起来,他问:&ldo;我长这么大,从没听说哪个人族会太阳秘术,你也不是羽人,不然你不会来趟这趟浑水,难道你是魅?&rdo;
&ldo;你才是魅!&rdo;聂颜果然受不得激,怒道,&ldo;多年以前,人族才是太阳秘术的集大成者,羽人算什么?元极道算什么?我星象大师纵横东陆的年代,他们不过蛮羽之地……&rdo;
&ldo;所以你是个会太阳秘术的人族,&rdo;陶傑道,&ldo;可显然,你学得不怎么样。&rdo;
聂颜反唇相讥:&ldo;对,我的秘术就是三脚猫功夫,救你还绰绰有余。&rdo;
&ldo;可我并不记得,有请过姑娘来救。&rdo;
&ldo;你!&rdo;
陶傑见聂颜气红了脸,想到她从羽人手中将自己偷换出来不知担了多大风险,顿时有些后悔,软了口气道:&ldo;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你能把我变个模样救出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秘术师,假以时日,没准你能光复我人族的太阳秘术。&rdo;
聂颜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撇嘴道:&ldo;你也不算全说错吧,我确实没学得多好,我师父说过,我天赋有限,比起他们当年差远了。&rdo;
&ldo;你师父?&rdo;
&ldo;对啊,我当然有师父了,&rdo;聂颜走过去,扶起他坐好,胡乱拍拍他身上的灰尘道,&ldo;我师父才是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我学了这么多年,也就学了点皮毛罢了。&rdo;
&ldo;敢问令师尊姓大名。&rdo;
&ldo;无名小卒一个,&rdo;聂颜白了他一眼,&ldo;中州并入羽人版图,他如果出名,就得为羽人效力,他如果不愿效力,汤牧辛那个老东西就会杀了他,你傻的吗,连这点道理都不懂?&rdo;
&ldo;原来是隐居于市的高人,&rdo;陶傑叹了口气,&ldo;若是我人族有自己的皇,中州能人,能人志士们谁又愿归隐山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