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坤闻言,慌忙用长袖在脸上胡乱抹一通,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皇帝无奈的闭了闭眼,伸手想要起身,朱载坤慌忙上前扶他。
他四下里扫视一圈似是在寻人,问一旁的宋凡:“老东西呢?”
宋凡躬身行礼:“吕公公还未回宫。”
适才侍卫将吕公公失魂的现状说与他听,为防节外生枝,他只能先这般搪塞着。
“这个没心肝的,只顾得上自家夫人,便是连朕也顾不得了。”
朱载坤听不得他这般说,当下出声:“儿子这就让人出去寻吕公公回来。”
嘉景帝摆摆手轻嗤出声:“他忙着寻他夫人,你就莫要再去添乱了,你留在这处,我有话同你说。”
他说完对着宋凡点了下头,宋凡当下带着一众锦衣卫退出大殿,将门带上守在外间。
朱载坤神色有些怔忪,愣神间听得他开口说话。
“朕自知时日无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找你皇爷爷去了。这大乾的江山朕就尽数交到你手里了。”
“父皇!”朱载坤哭诉出声。
“你是一国太子,总这么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嘉景帝说完喘着粗气歇息,显然是又动了怒。
朱载坤慌忙用袖子擦拭掉脸上的泪。
“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气,朕如何放心将这万里河山托付于你?”他说完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继续道:“便是现下选别人也是不能了。朕这一辈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下终于可以歇息了。”
许是说话多了,他大口喘着粗气,双目奋力睁着。
朱载坤为他顺气安抚道:“父皇若是累就先歇息吧,待好些了再同儿子说便是。”
“我要说!”嘉景帝强撑着道:“我这一生,做了许多事,有好事,也有坏事。你要知道,身为君王,总有诸多迫不得已。以后你做了皇帝,要善于用人,更要让大臣之间相互制衡,不可一人独大。用人要信,但不可尽信。”
朱载坤手指紧紧攥着袍角,犹自强撑着点头。
听得他慨叹出声:“尤其是平阳王,自他重新入京恢复了身份之后你便与他相交甚密,也更为亲厚些。你要知晓的是,没有永远的君臣同心,当你的能力匹配不上你的权势时,就会有人想要挑战它,这时你就要下了狠心,将他一击即中,免得死灰复燃,反遭反噬。”
嘉景帝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怜悯,人都说富贵帝王家,想要享了这富贵,必然要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孤独。
“自你登上帝位之后,你便只剩下你了。”他说完这一句,累的躺倒回软榻之上,“朕累了,你退下吧。”
朱载坤为他掖好被角,躬身正要退出去又听得他缓缓开口吩咐:“吕公公跟着朕一辈子,伺候的尽心尽力。若是朕去了,你便放他出宫去,归乡养老吧。”
“是。”朱载坤答应着出了殿门。
雨后寒凉的风吹来,他无端打了个冷颤。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适时的奉上一件披风,小心道:“更深露重,太子殿下要小心身子才是。”
他侧首看向他,那小太监生的肉细皮白,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谨慎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来福。”小太监小心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