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喃喃道:“疼我?那不过是对我寄予厚望罢了。若知道我这个贵妃竟是个空架子,只怕老太太会对我失望至极。”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抱琴,我与老太太已然大半年未见了,你瞧我跟半年前,哪里还像一个人?”
那时她是春风得意的贵妃,容貌丰美。
如今却是瘦成了一把骨头,连着粉敷在脸上都是略显惨白的一层——毕竟上回皇上发火,就是嫌她气色太好,所以元春只能生生把自己饿成这样。
“可老太太何曾问过我一句,近来过的可好,怎么这样憔悴。”
“她想的,也只有荣国府和自己的荣华富贵。并不在乎我在宫里吃苦送命,反而只怪我递错了信。”
“不得宠的女儿,只是个家族的废子。抱琴,我若将真相说给老太太,只怕以后家里也不会再给咱们银子了,那日子该怎么过?”
元春眼睛空荡荡的:“今日我见了林妹妹的及笄礼,当真是羡慕她。”
抱琴仍跪在地上痛哭,元春却擦了眼泪,淡淡道:“行了,起来吧。以后哭的日子还尽有呢。”
黛玉的及笄礼后,凡亲眷可以入宫给贵妃请安的日子,贾母都再不肯去,全是王夫人进宫。
连凤姐儿都背后嘀咕,不知道老太太是受了什么刺激,入宫参加了一回林妹妹的及笄礼,竟心灰意冷一般,连宝玉的婚事也不管了,由着王氏撮合金玉良缘。
没人知道,贾母为何再不肯面见贵妃。
直到贵妃薨逝那日。
太医摇头后,内官便开始奏请预办后事。
照例传旨命贾氏椒房进见,贾母王夫人遵旨进宫。
只见元春痰塞口涎,不能言语,见了贾母,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
贾母悲痛欲绝。
元春对着祖母伸出手,想告诉她:是皇上,是皇上不肯要她活命!也不肯让宁荣二府活命!
然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上皇驾崩,皇上对她早已厌弃至极,能留她与家人见最后一面已是隆恩,但绝不会让她再开口说话,免得提前警示贾家,给来日抄家带来麻烦。
所以元春只能这样伸出手,无力的抓着贾母的袖子。
她的神智逐渐混沌,好像回到了幼时。
那时候她也这样牵着祖母的袖子,声音朗朗,给贾母念书解闷。
贾母抱着她笑道:“我的元春,生的这样标致,又有大年初一出生的大造化,以后定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儿女绕膝。”
元春的手渐渐落下,不再奋力想要说话,不再试图警示跪了一地的亲人,府上即将大祸临头。
树倒猢狲散,各寻各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