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被复制出来的!你会不知道复制意味着什么?你会不知道复制是多么反人性的东西?!”
诺里怒张开五指,她的右手跟鸟爪一样张开,五根细瘦到变形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催生出大群的蓝色蝴蝶状的小纸人,把千佐多零顶飞出很远。
他撞在区域边缘,光体周围无数细碎的切割痕迹,让他的虚像重伤,濒临下线。
诺里看向那个暴露出的塑像,然后呆住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
它的模样也太丑了!根本就跟小孩儿手捏的泥人儿没两样,从五官到四肢,都粗糙得仅仅能看出是个人的轮廓。头颅顶上一圈站立起来的金色长毛,跟哈巴狗似的。圆圆的脸上还陷进两个滚圆的蓝色珠子,正在惊恐地和诺里对视着。
“这……这真的是我吗?你……你在扎小人,诅咒我吗?”
千佐多零翻滚了一圈站起来,“我不太会做人像,不过是个意思就行,我只要……只要有个念想,之后能通过它思念你就行了。”
诺里一顿,怒气消失不见,只剩下难忍的哀怆和无边孤寂感。
她很快就重新愤怒起来,“他们是怎么制造你出来的?难道没设定,个体的尊严要凌驾于欲望之上?”
“没有,他们没设定过。”
“那难道没有设定过,第一要点,是保障自己生存?毕竟命都没了,什么白月光?什么朱砂痣?什么求而不得,都在搞笑吗?”
“没有,他们没设置过。”
“那这个实验不就是失败了吗?”她的眼里没有悲悯了,蓝色鬼火燃烧着冰冷的理性,跟看一件物品一样,“你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我没说我有价值,”他平静地说,“我本身就是个失败后被遗弃的试验品,之所以我不是在无意义地呼吸,只是因为我还有一点卑微的追求而已。”
诺里感觉在这个瞬间感觉,他准确地击中了自己的薄弱处,还在那个弱点上勾动手指,造成了一个暧昧的淤痕。
她不能自已地说:“其实也不需要价值,世界上的一切都被衡量过了,反而显得你很特别。”
千佐多零爬起来,站在较远处,身边的小纸人一个个像泡沫一样破裂消散,最后剩下他孤零零一个影子,也在濒临消散。在这个地方,他不再处于更强势的地位了,体能与力量优势没有用了,似乎整个人的形象都缩小了一些。
“我哪里特别?特别的可怜吗?”
听到他自嘲的问话,诺里回答他:“你可不可怜,不是我说的算,也不是你的出身决定,是你自己决定。你已经摆脱皇室实验室了,出身现在对你没影响了。但是你还是沉湎于当个变态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他沉默了一会儿,很是凄惨起笑起来,“我没有你那么光明……你真的是,一点污浊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把我加工出来的时候,可能所有东西就已经确定下来了。那些你看不过眼的,觉得很变态的东西,就是我的属性,我就是由那些组成的呢?”
“就算是这样,这也不是你的全部。”诺里想要叫醒他,“别让创造你的人摆布你!如果千佐多零真的只是一个被私欲控制、鲁钝变态的怪兽,他不可能会成为我的救命恩人!你救过我,不止一次!沼泽泥潭里也能开出鲜花来,我们连十所圣杰也搞死了,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他半蹲半坐在那里,眼神迷离,没有凝聚成焦点,茫然注视着没有边界、到处一派迷乱的光网世界。
诺里也坐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光体,手指从他正在不断融化蒸发的轮廓滑过,“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保卫蓝星、建设蓝星,为了它付出人生和性命,所以我们才是主人。十所圣杰把世界当成游乐场,随便蹂躏;白蒐把世界当成金库,肆意攫取……我们会一起干烂他们!我们可能暂时只能在阴沟里活着,但是给我一点时间,早晚!我会把所有头部势力全部干碎!然后让下城区的居民也能活在阳光里,让蓝星的角角落落建设起来很多跟帝都一样的大型城市,到时候不管是变异种还是混血种,大家都一样的、平等地生活在一起!”
诺里从光网里出来,看见对面依旧坐在破沙发上的姜尚,他跟刚才一模一样,连动作也没变,诺里有点好奇地问:“我走神了多久?”
他茫然地回答:“两分钟?”
唔……看来她与千佐多零的思想交流太快了,这种交流速度远远超过了语言的表达。
姜尚看她沉默了半天,咳了咳,表示自己要宣布决定了:“你现在是家主,照道理说,一切都是你说的算。但是你的年纪太轻了,性格也冲动,所以我这个家长还是要继续管你。我们家族一向是家规森严,从来不娇惯后裔……”
诺里忍住打哈欠的举动,怕把他气到暴怒,但是她又实在不想听他的絮叨了,装得乖巧地问:“所以您的处理意见是什么呢?”
“损失你来赔偿。”姜尚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睡袍下摆,“这间祖屋是一幢古董艺术品,它的雏形从帝都建立初期就开始建设了,院子里的植物都是多年来从星盟一颗一颗走私……购买回来的。那两个蠢货昨晚上你薅一棵我薅一棵的时候,没想到一棵植物的价值是多少吧?”
诺里有点头疼,任她刚才在千佐多零面前雄心壮志,现在也蔫了。“我赔也可以,那我现在要去救黑杰克,他的事情更紧急。我没有心情操心这个呀!再说了,他把自己搞成了俘虏,是不是比我的罪过严重?”
姜尚想了想,觉得还有几分道理。其实主要还是偏心她,所以点点头,“这样吧,你把人救回来,债务分一半给他。”
为了早日达成债务减半的成就,诺里马上去找到了夏味,和她说了启程去东联邦的事。
夏味蒙了一会儿,“我去?我去有什么用?我又不会谈判技巧。”
“但是你的人缘好,你不是和那个叫五莲的机械师关系蛮近的吗?很有可能你是我们当中最有用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