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嗷嗷待哺,到蹒跚学步,五岁开始有了剑术课频繁的磕磕碰碰,后面逐渐减少,米诺斯能在脑海中浮现出健康漂亮的孩童一本正经拿着练习用剑的模样,不禁莞然。
稀疏的记录在74年初中止,随即而来的是7月的一次诊断,密密麻麻记录写了足足五页,失语,虚弱,反应迟钝,营养不良,情感缺失,痛觉失常……透页的字迹几乎能感受到那时作为医生前往治疗的弗朗索瓦爵士的愤怒。
&ldo;我曾犯下弑父之罪,被关在这座城堡中。&rdo;
&ldo;自杀者无法葬入教堂。&rdo;
&ldo;王太子挖出了自己的心脏。&rdo;
三份证词,只有一个人在说谎,为了父亲的名誉担下莫须有的罪名,遭受监禁和痛惩,活生生地磨去人性,变成后来的王权之剑。
随后十多年的记载里,大量安神和调理的药物,从凡尔赛招来从小随身侍官的安抚陪伴,才将那个崩溃的孩童固定成世人所见完美的法兰西玫瑰。
原本被抚平的旧伤痕,在巴士底狱被重新挖开,时事和政局剥夺了静养和休憩的时间,恶化成需要毒物来抑制的地步。
接着两年的空白,是他强行接管雅柏菲卡个人健康的时间,他无知的狂妄断了爵士原本定下的疗程,以至于雅柏菲卡回到凡尔赛之后加重了剂量,那时总是带着淡妆的脸孔,并不是为了出席沙龙和舞会而准备,而是掩饰中毒的病色。
记录停在与奥地利的战争前一天。龙骑兵离开巴黎后,法院和议会掌控了权力,爵士死在动乱中,诊疗也就此中止。如果不是突然爆发的战争,或许那人几年前就已死于日复一日加重的毒药。
一张纸片从拿起的病历中落出,飘飘荡荡被米诺斯一把捞住。
&ldo;一份礼物。&rdo;落款是罗马字母v,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和他联络时的代号。
疯子不能坐上王位,哪怕是潜伏的隐患也不行。这份证据,足以剥去国王的身份,甚至可以按照律令,由法院监管囚禁。
&ldo;我遗传了父亲的病症,无法自控时,会化为失去自我的武器,本能的攻击一切。&rdo;
&ldo;如果我变成那样的怪物,请杀死我。&rdo;
米诺斯再次翻开手中的病历,逐字阅览,确保毫无疏漏,然后他将纸册的装订拆开,一页一页扔进壁炉,扬起的黑色灰烬如同蝴蝶般在火中飞舞,盯着火光看久之后,眼前都起了光斑,星星点点,如坠梦境。做完这些,他招来侍从。
&ldo;国王陛下一般什么时间接待访客?&rdo;
&ldo;下午三时至五时。&rdo;
&ldo;替我预约一次拜访。&rdo;
&ldo;王宫已经暂停访客预约两天了。&rdo;
第39章理想国(8)
&ldo;您来了。&rdo;本以为缠绵病榻的国王陛下,此刻一身正式接见客人的黑色军礼服,左胸挂满了贵重的宝石勋章,肩上斜坠一道蓝色的绶带,身姿笔挺站在落地的百合花形状的烛台前,专注地用银钎挑拨开叉的烛芯,将不稳晃动的火焰调整正常,他脸上神色淡淡,对于翻进阳台的米诺斯没有任何惊讶或意外,像是等候多时一般的平静镇定。
陷阱。
瞬间米诺斯就意识到他被欺骗的事实,防护过于松懈的皇宫,长公主冒失的话语,或许,都出于眼前之人的授意。
&ldo;看来,长公主殿下过于言重了。&rdo;米诺斯若无其事地说,不慌不忙地整理因为潜入的举动而弄乱的衣着,却是心下警惕,王室和法院在行政规章与法律上争夺权力,已是针锋相对的事实,未经预约深夜闯入王宫,王室若按刺客来清算他,都无从辩驳。
&ldo;很抱歉特蕾西亚给您带来的困扰,太放任她的行为是我的失误。&rdo;雅柏菲卡说着将银钎放回伸展开的叶片托盘中,转身看向米诺斯,男人的面容和身形同记忆中一般没什么变化,只是周身的气息更为平稳,战争和动乱浇息了属于年轻人的冲动,身处高位让他们谨慎言行,像是议院里五六十岁的老头一般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