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走入慈宁宫大殿时,太后正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宫人用象牙梳子沾了刨花水,一下一下将太后的长发梳得柔顺光滑。
“小轩窗,正梳妆”的温馨场景里,偏偏太后的发间已经显了无数根白发出来,在青丝之间是触目惊心的颜色。
嬿婉记得太后从前是有一把极好的头发的,便是年纪大了也依旧是乌鸦鸦的一片,从前和妃青蕙因着生子掉头发时,还多次在私语之中提起过自己对太后的羡慕之情,如今瞧着却不复从前了。
太后端坐着,在镜中瞧见了嬿婉的身影,淡淡道:“怎么,瞧见哀家的白发被吓着了吗?”
她是老狐狸成精了,自然不将刚刚使下马威没成的事儿放在心上,自然地让人难以相信她还安排了那一步。
嬿婉一笑,从宫人手中接过梳子亲自侍奉太后,轻笑道:“臣妾怎会被太后娘娘吓到,臣妾是想起一道乌发膏的方子,用淘澄净了的茉莉花汁子配着何首乌膏,臣妾回去便令太医院的人配好了给太后娘娘送过来。”
太后看着镜子,与嬿婉在镜中对视片刻,笑着摇摇头道:“那是宫妃才需要的把戏,先帝去了,哀家便是一头花发尽染得乌黑,又该交由谁看呢?”
嬿婉将象牙梳子从太后的发根一直梳到了发梢,不紧不慢道:“如今自然还有皇上与柔淑长公主心疼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是打扮给自己看也好,还是为儿女安心也罢,慈宁宫这么多双眼睛,您又何愁无人欣赏呢?”
太后在镜中端详她片刻,挥手令伺候的宫人们出去。
福珈领着众人告退,唯有嬿婉身边的春婵和巧珠等人如什么话也没听到一般,安静地垂手侍立。嬿婉冲她们点点头,春婵才带着人退了出去,又守在门口。
春婵跟在嬿婉身边多年,早养出一副永寿宫姑姑的架势,与对面的福珈姑姑相对而立气势却也毫不逊色。
太后语气平淡地评价道:“你的宫人倒是忠心。”
嬿婉态度与她是如出一辙的平和,笑道:“多谢您夸奖。”
太后转过头看向嬿婉,嬿婉也大大方方地站着令她打量。
头一次离得这样地观察嬿婉,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旋即笑着叹气道:“若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哀家便该早早拉拢了你过来,平白叫你这个金果子落到了皇后的盘子里去。”
她凝视着嬿婉娇美柔婉的容颜,平和沉静的神色,有些惋惜地喟叹道:“若舒贵妃和玫妃有你一半的本事,哀家眼下又何必担心无人可用呢?”
嬿婉却摇摇头道:“太后娘娘,世间的因果环环相扣,少了其中的哪一环都不会是现在这副局势。您又如何知晓臣妾不是因为被皇后娘娘看中,这才有了这份机缘,一步步走到今日呢?”
她若真是被太后送来的人,再有本事或是再对皇帝真心不二都没有用,都逃不过疑心深重的皇帝的恶意揣测,最好也不过是今日舒贵妃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