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信息素失控,傅言归下午没去军部大楼上班。他简单吃了午饭,睡了半小时午觉,就在书房处理工作了。下午,梁都和齐姜都来了,在书房里谈了很久。期间没人提起任意。傅言归身上的味道太浓烈,还夹杂着一股很淡的桂花香。梁都和齐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个缓解剂,傅言归不放在心上,自然也轮不到别人过问。倒是林医生,兢兢业业去看了任意几次,又是打针又是送药。齐姜被傅言归的信息素熏得够呛,忍了又忍,还是打开了书房窗户。傅言归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说:“门也打开。”书房外面的走廊做了改动,正对着一个宽厅,宽厅的窗户原本就开着,门一打开,对流风就吹起来。虽然冷了点,但气味冲淡了不少。他们在门窗大开的书房里谈事,林医生进出过好几次任意房间,走廊里听得清清楚楚。临近晚饭时间,从书房里能隐约听见维克多再次呼叫林医生:“医生,任意醒了,麻烦您上来看看。”维克多冰冷的电子音传来,轻微的滑轮滚动声在任意房间门口响起。林医生很快又带着医疗箱上来,急匆匆的身影从书房门前一闪而过。齐姜立刻看了傅言归一眼。他正拿着一支钢笔记录,白色的纸上写满了符号和文字。他似乎正在专注想事情,林医生过去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抬笔,纸上洇了一个很大的墨点。十五分钟后,林医生出来了。他这次走得不急,从书房门前经过时,齐姜喊了他一声。“人怎么样?”齐姜问。林医生停在门口,转过身对着他们仨。傅言归慢慢抬起眼来,从表情上看不出情绪好坏,也没制止齐姜的问话。“醒了。”林医生说,“腺体和身上的伤处理过了,大概一个月能好利索吧。”他没说情况严不严重,也没过多描述细节。傅言归才是这里的主人,一个医生的任务是治病救人,没有评判对错的资格。但他还是最大限度地让傅言归知道,任意需要休养的时间期限是多久,并以此来判断自己对任意造成的伤害程度。如果可以的话,下次不要这样了,就算是个健康的人,也经不住这种折磨和摧残。林医生说完这句话,周边短暂安静了两秒。过了一会儿,傅言归摆摆手,让林医生可以走了。齐姜也收拾东西站起来,说家里还有事,要回去一趟。紧跟着梁都也说有事。原本他们是要留在得月台吃晚饭的,这下异口同声都说有事,傅言归没留,让他们都走了。临睡前,傅言归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白天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和精神仍处在失控边缘。心脏跳得很快,头疼和眩晕也是一波接一波,他表面不动声色,情绪也控制得很好。直到晚上,他听到林医生说任意醒了,这种症状才慢慢消失。花园里的夜灯亮了,时针指向十点钟,傅言归站在露台上喝了一杯入口滚烫的浓咖啡,然后开门走了出去。任意的房间设了密码,是傅言归的指纹。在得月台,没有一个房间是傅言归不能进的。他开门进来,声音很轻。屋里没开灯,但拉开了一角遮光帘,花园里的灯光照进来,让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雾蒙蒙的昏暗中。任意躺在床上,被子拉到脖子,睡着了,眉眼微微皱在一起,梦里应该也是不舒服的。一只胳膊在被子外面,在昏暗中依然细白得扎眼,手背微微鼓起的血管上扎着置留针。傅言归走近了一点,低下头看他。房间里落针可闻,任意的呼吸却一点也听不见。失控期间发生的一切再次涌上脑海。等彻底冷静下来,傅言归才发现,那些桩桩件件都纤毫毕现,任意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哭泣颤抖的尾音、求饶时的崩溃,早已在脑海里循环了一天。他想按下停止键,却发现只剩下单曲循环这一个按键。没得选。傅言归盯着任意的手臂看了很久。他手臂内侧有一簇铃兰纹身,奶白色的,和皮肤融为一体。如今那上面多了几块青紫瘀痕。傅言归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碰过那里,他在失控期间保有的那一丝理智和行为脱了节,大脑无法指挥身体做出妥当的符合他人格的行为。他盯着那一簇铃兰想,他就是想折磨任意,想看他哭,看他不好受。他一点也不在乎。床头柜上的两只抑制剂在黑暗中闪着淡蓝色的荧光,像毒药,映在傅言归眼底。可不就是毒药吗?用多了会摧毁神经,他知道,任意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