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归很慢地蜷了蜷手指,他没问为什么,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任意单纯地以为把时间后延一个小时,傅言归他们就能安然离开。届时他拿到奶奶的救命药,还能护住自己的爱人和朋友,可以两全。至于武器库,他虽然觉得对不住傅言归,但他愿意相信傅言归,能理解自己的为难,将来有机会好好解释,应该能得到原谅。这是20岁的任意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是在他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极致。但任意没想到的是,他没等来这个解释的机会。——从船调头回来,从爆炸响起,从小五死去,从他们落海,任意便再没有解释的机会了。就算傅言归肯给,他也一句话说不出口。在那场爆炸中,任意也一同被炸哑了,炸碎了。很多画面从傅言归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他抠烂腺体之后那张绝望的脸上。那张流着血的脸,说“我错了”,说“我不该来找你的”。其实在见到任意奶奶之前,甚至在十分钟之前,傅言归都没想好要把任意怎么办。找到任意之后,是肯定要把人带回来的。带回来之后呢?还是和之前一样做一个缓解剂,开心了逗一逗,不开心了虐一虐,有时是泄欲工具,有时是行动工具,病了伤了残了也无所谓?还是换一种相处模式,忘掉过去,不计较背叛,只遵循着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和任意重新在一起?他不知道,他很矛盾,选择前一种,他无法忽略自己同样备受煎熬的内心。而选择后一种,那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背叛,是自己对过去的背叛。而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傅言归陷入短暂的迷茫之中,继而心脏像是被什么抓住。他看着和任意有两三分像的奶奶,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阴差阳错了这么多年。他从未问过任意为什么,为什么背叛,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明知道是死局依然引他们回去。他认为问这些毫无意义,答案再明显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两个阵营的人。可不问不代表不想,傅言归在无数个夜里想得头痛欲裂,想得煎熬万分,想问问任意,自己对他那么好,一颗真心毫不犹豫给了他,还有小五,对他更是没有保留,他在动手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心软和不舍?后来任意来了,他发现这些问题很蠢,蠢到问不出口,蠢到问出来就意味着自取其辱。他想,任意既然送上门来,那就赎罪好了。可如今,多年的恨和撕心的痛在顷刻间坍塌。他站在荒凉的废墟上,和那个19岁的少年遥遥相望,才终于看清了对方脸上的爱意和悲悯。“维克多,傅言归……这几年过得好吗?”“你指哪一方面?”“身体,饮食,睡眠,全部。”“这涉及机密,不在聊天范围之内。”“维克多,之前还有缓解剂被送来吗?”“没有。”“那除了我之外,他……有别的oga吗?”“有未婚妻。”“……哦,未婚妻啊,未婚妻……他爱她吗?维克多,你别说,我要去睡了,晚安。”“任意,睡前流泪对身体不好,影响睡眠、咽喉,眼睛会水肿,肠胃功能紊乱,还有——”“好了维克多,你别说了,我没哭,我就是眼睛很疼。我没哭,你不要告诉别人。”“维克多,我今天杀了若莱文和对方狙击手。”“你看起来很开心。”“嗯嗯,是啊,我很开心,终于能帮言哥做点事了。只要能帮到他,就算死也无所谓。”“为了爱情牺牲生命,古往今来有很多人这么做过。值得吗?”“值得,言哥值得。只要他活着,只要他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愿意。维克多,你别笑话我,我没有很恋爱脑啦,我就是太喜欢他了。之前他对我也很好,好得像做梦……不过那梦太短,被我打碎了。”“任意,任意,你怎么不吃饭?”“……维克多,我有点怕。”“怕什么?”“他带我去第九区了。”“搜索引擎显示,第九区是独立于新联盟国之外的游戏场和销金窟,全世界的富豪都爱去那里度假。度假的正常反应是开心,你为什么害怕?”“……我不知道,我不看透他的意思,他说不会把我留在那里,但……但我还是很怕。维克多,他为什么要带我去?其实不管是吓唬还是震慑,不用这么麻烦,他只要皱皱眉毛,我就很怕啊……”“任意,你怎么又不吃饭。”“任意,今天小厨房做了你爱喝的鸽子汤,你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