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对祝归宁逃课回家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整个人一动不动,右手托腮,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瞥一眼,随即冲着祝归宁招了招手,喊他过来坐。
祝归宁垂下眼睫,缩在卫衣袖子里面的手指攥得很紧,骨节处甚至隐隐泛了白。即便如此,他的脚步却仍旧不停不停,直到站在祝穗缨面前,状似随意地挑了一张附近的米白色沙发坐下去。
祝穗缨起身,坐在贵妃椅的边沿,将皮草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挡住胸前的一片风光。
她点了一根细长的烟草,偏过头,往另一个祝归宁不在的方向吐了一口烟圈,随即转过来伸出手,想要去摸祝归宁的头。
祝归宁躲闪的动作很大,没让那几根白皙柔软的手指碰到自己,抗拒亲生母亲触碰的意图丝毫不加掩饰。
祝穗缨摸了个空,却没有太过于惊讶,反而勾起艳红的唇,眼底流露出来星点的无奈和宽容,像一个真正的慈母一般摇摇头,嗔怨道:“宁宁长大了,不爱让妈妈碰了。”
祝归宁冷眼看她,没有被女人这种浮于表面的表演所打动。
比起刚刚在殷山越面前的患得患失,此时此刻的祝归宁更像是蜷缩起来的刺猬,将柔软的肚腹掩埋在了最深处,展示给旁人看的只有一根根又硬又利的尖刺,如同盔甲,令他冷硬得刀枪不入。
祝归宁偏过头不理她,余光却恰巧瞥见了水晶茶几上面摆着的一台索尼相机,旁边还放着拆除出来的存储卡,黑色,小半个巴掌这么大。
祝归宁额前的青筋一跳。
就在这个时候,别墅里二楼的某扇房间门突然被人从里拧开门锁往外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楼底下两人被响动吸引了注意力,视线沿着扶梯,下意识地朝楼上投过去。
赵奕彬像是刚刚从浴室洗完澡走出来,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脖颈处搭了条聊胜于无的白毛巾。他没想到祝归宁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祝归宁坐在沙发上面并没有起身,将视线收回来,盯着自己脚尖的汉白玉地砖,喉头耸动了几下,说话的声音沙哑又含糊:
“……爸爸。”
楼上站着的那个男人看面相不过三十五六,听到祝归宁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二楼的栏杆后面,拿起颈边的白毛巾擦干净自己胸膛前面滑落下来的水珠,冲着祝归宁点点头,在祝穗缨眼神示意下没再遛鸟,随即转身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房间。
祝穗缨指间的女士香烟燃烧大半,烟草的焦糊味里面还夹杂着一点点柑橘的香气。鬼使神差,女人想到了两天前酒店厨师给自己打过的电话,开始同祝归宁没话找话:“妈妈平时给你订的午饭,宁宁怎么都不吃呢?”
“……”祝归宁并没有想过祝穗缨居然拿这种无聊的小事情当作开场白,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祝穗缨自讨无趣地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很无辜。她俯下身,从水晶茶几中间拖过来一盏银质的烟灰缸,将香烟的烟头摁灭在上面,飘起来一缕薄薄的烟。
烟灰缸的造型很别致,做成了层叠的莲花花瓣模样,只是上面堆满了烟头,破坏了烟灰缸本身的美感。
屋子里的气氛很僵,祝归宁和祝穗缨不像母子,反倒更像是两个陌生人。
“说吧,”祝穗缨不再迂回,从贵妃椅的夹缝中间扯出来一个精致的纯手工定制刺绣手袋,拧开上面的搭扣,白皙纤瘦的指尖半搭在手袋边缘,对祝归宁说:“这回想要妈妈给你多少钱?”
“……”祝归宁抬眸,同她对视:“给我们学校捐一个多媒体中心。”
“小事情,”祝穗缨咧开嘴,笑得轻松,从烟盒里面重新抽出来一根香烟叼在唇间,却没有点燃:“但是宝贝,你得告诉妈妈,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
祝归宁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没吭声。
祝穗缨也不为难他,笑了笑:“你从小就不爱和妈妈说话。”
女人今天唇上的雾面口红色调选得精巧,衬得她整个人气色很好,配合着一张用无数护肤品和医美手段堆砌起来的脸,不太像一个四十八岁的母亲: